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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笙看了她片刻,終是對著她嘆了口氣:“彼時我正少年,每日去各處酒樓坐坐,了解民情,第一次遇著你,你便站在說書人的高臺上,與人論這商道,博弈賭錢。我心想誰家的小姑娘,怎這般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坐了聽一會?!?/br> 徐良玉顯然很是感興趣,搖著他的胳膊直晃著:“給我講講,快給我講講?!?/br> 他定定看了她片刻,才是輕輕拂開她的手:“你從前悄悄混跡在市井當中,也無時不刻不在尋求商機,這幾年別的不知怎樣,就只說謊的功力可是見長,這塊圓玉乃是我最后的保命符,年少之時殿下所贈,既給了你,你當好好收起,不得輕視?!?/br> 她還待要問,他卻已是閉上了眼睛:“這個時候,你當好生想想,公主不來洛州了怎么辦,而不是費神誆我?!?/br> 他這小脾氣來得有點莫名其妙,她甚至都來不及問他,他便是翻身背對著她去了。前后說了這么幾句沒頭沒腦的話,仔細一品,明著聽是夸她能說會道,可很明顯是話里有話。 可她沒有騙他,這塊玉是她在章懷太子墓撿到的。 如何能有他送她玉的記憶,若說做錯,也只是下意識敷衍他說當然記得的那句話,除此之外真是不知怎么回事了,本來也是忙了一天,又累又乏,不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說來也巧,從前那些已經忘得七七八八的記憶,忽然入了夢來。 起初就是亂七八糟的夢,有的時候她是個婷婷少女,有時候她是個小小孩童,有時候夢里有別人,有的時候夢里只有她自己,不像是現代的她,戴著面具生活,只覺得肆意得痛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夢里都能笑出聲來,她夢見了小小小小的徐良玉。 小小的她,半長的頭發披散著,頭頂梳著兩個可笑的包子頭,一雙大眼睛又黑又圓。 她套著一身長長的灰撲撲的袍子,手里拿著一根木棒,坐在木馬上來回搖晃著,口中還念念有詞不知說著什么。木馬邊蹲著另外一個小不點,揚著臉看她一臉新奇。 小徐良玉拿著那木棒輕輕在她頭頂一敲,裝模作樣地嘆著氣:“你這猴頭,又淘氣了?!?/br> 話才說完,頭頂日頭已經被人遮住。 她抬頭,看見徐有義更年輕些的臉,看著她正是無奈地搖著頭:“良玉,你又穿我的袍子玩?!?/br> 徐良玉瞪著他,一臉的不高興:“師傅,您老人家回來得太晚了,我不和你好了?!?/br> 說話間男人已經被她這副模樣逗笑了,他變戲法一樣,自懷里拿出一大紙包來,舉在她頭頂:“看看,你最愛吃的的王記蒸餅,要不要?不要都給你阿姐吃了!” 說著他轉身就走,急得她直在后面喊他:“爹!爹爹!” 男人回頭,偏臉憋著笑意看她:“說多少次了,叫耶,阿耶,耶耶,不是爹爹?!?/br> 她學著叫了一聲,跳下木馬奔著他就跑了過去,結果長長的袍子絆住了她的腳,整個人直直摔在了地面上。預期的疼痛沒有到來,徐良玉手一動卻是醒了過來。 她一手放在心口處,還能感受到自己飛快地心跳聲。 夢境是這般地真實,真實得身臨其境。 睜眼一看,天已經大亮了,檀笙依舊背對著她一動不動,她趕緊爬了起來,抻個懶腰下床。 洗漱一番,平時早就醒過來的人還沒有動靜,她爬過去扳著他的胳膊,也不知是迷糊著還是清醒著,檀笙胳膊一抽出去,輕輕一拐就推開了她。 她不以為意,轉身就走。 在他這打探不出什么,那也可以到青蘿那打聽打聽,總覺得十分詭異。 徐良玉給她講過西游記西廂記的話,難道這姑娘從前也是穿越過來的? 還有夢境當中,她的模樣。 總覺得哪里不對,有一條線,想要連起來還沒有頭緒。 仿佛是印證了她的夢一樣,晨起早飯就是蒸餅。 唐朝還不興炒菜,面食以餅居多,多是麥面加配料做的,各種口味也是層出不窮。 檀家多吃清淡的東西,主要是檀笙常年病著,講究養生,也許是家中有客,這兩日伙食竟是不同了,早起就有蘿卜湯,蒸rou,蒸餅也做了花樣……還有兩樣小菜。 到了前堂,檀越和檀溪早就坐在桌邊了。 這些日子趕上飯口,她就和他們一起吃早飯,既然想做一家人,總能熟悉熟悉。 丫鬟們布好了飯菜,徐良玉就坐了檀溪的身邊。 小檀溪自從送了人偶給她之后,更是親厚,一口一個阿嫂,每次見到她都笑得特別開心,就是檀越,依舊不待見她,三人落座,徐良玉伸手捏了捏檀溪的小臉,笑著逗她:“溪兒今天真好看,快教教阿嫂,怎么能每天都這么好看呢!” 檀溪眉眼彎彎,才要說話,一邊的檀越淡淡道:“食不言寢不語,阿兄沒教過你嗎?” 小姑娘頓時閉上了嘴巴。 徐良玉也是無語:“……” 布好菜了,也有丫鬟給切了餅過來,這邊才要動筷,一人匆匆跑了來。 原來是雍王殿下的隨侍,從前他們過來,都是在竹屋吃的,不與他們一起,今日一早起來了,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說要和他們一起吃早飯,幸好這隨侍來得及時,不然吃到半路,人家雍王殿下突然來了,那得多無禮,多尷尬。 三人側立一邊等候,不消片刻,李德緩步走了過來。 本來就是矮桌,矮椅,長長方方的,原本是徐良玉和檀溪坐在一處,檀越坐在對面,現下李德隨便坐了,再讓他們坐的時候,檀越就挨著徐良玉坐了一起,如此他們三人一邊,雍王殿下一邊。 丫鬟們早給他盛好了湯,擺好了餅,這回不用誰說食不言寢不語了,都小心翼翼地了。 蒸餅是徐良玉最愛吃的主食了,到這里來從吃食上來說其實不大合她的心意,因為雞鴨鵝什么的也不常吃,青菜也沒有什么可吃的,炒菜沒有不說,就連rou也不能隨便吃。 豬rou被人稱作臟豚,只有窮困潦倒的百姓才會吃,狗rou則被人視為靈魂不潔不凈,無人吃食,牛被百姓視若珍寶,一旦上了rou菜,多半就是羊rou,雖然經過處理了,但是徐良玉依舊不喜那股子味道,所以吃飯對于她來說沒有可期待的。 檀溪才喝了一口蘿卜湯,不知怎么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