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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上馬,倔強的擦掉臉上的淚水,她喃喃低語:“我要去找她,他在等著我?!?/br> 是人是尸,她總要見他最后一面。 她用力的踢著馬肚子,馬飛快的疾馳,像是在無盡的雪地里劃出的一道紅光。 不知走了多久,馬蹄漸漸慢了下來。 滿眼的血,滿眼的殘肢斷臂,就凌亂的散在慘白的月光下,將地面的血融化又凝結。 而她的傻子,就躺在這冰天雪地中,等著她來找他。 她感覺不到害怕。 她麻木到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找到他,她要帶他回去。 馬不能再往前走,她也不打算再往前走。 跳下馬。 滿地的殘渣腐rou中,她一具一具尸體的去翻。 不是他,不是他。 這城門之下,堆積數十萬白骨,她卻尋不到他的蹤跡。 梁小秋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找,不知疲憊。 從夜幕到黎明,凍到手指僵硬,凍到嘴唇發青。 可她沒能找到寒闕。 她坐在滿地的尸骨中,一雙眼像是失了魂,沒有焦距的落在虛無的空氣中。 太陽出來了。 陽光流瀉滿地,將昨日的黑暗驅逐,帶來新生的力量。 可是她的傻子,再也回不來了。 她坐在冬日的暖陽下,渾身冷到刺骨。 她終于失去這世上第二個對她那樣好的人。 祁涼來找她了。 他站在她面前,陽光將他包圍其中,他渾身像是在發光,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如同寒闕那樣寬厚,他說:“跟我回宮吧?!?/br> 可她一點都不想將手掌放入她掌心。 這個她昨日還愛的無法自拔的人,這一瞬,好像變成了陌生人。 她不能否認,她恨他了。 為了寒闕,她恨他了。 她抬頭看著他,眼眶紅腫,目光薄涼,她聲厲色荏:“寒闕去哪兒了?” “他死了?!?/br> “他的尸體,我要見他的尸體?!?/br> “他的尸體灰飛煙滅了?!?/br> 連尸體......也沒了嗎? 這個騙子,他答應她的,會活著回來。 他怎么忍心拋下她一人? 她垂著頭,閉上眼,淚水卻依舊從眼皮下爭先恐后的涌出來。 她忽然猛地起身,張嘴死死的咬住祁涼的手掌,發狠的咬,沒有一絲留情的咬。 血腥味兒在嘴中蔓延。 而祁涼,始終一聲不吭。 她咬著咬著,卻放開了他,轉過身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恨他嗎? 她更應該恨自己。 明明知道他可能會死,她還是放他走了。 她從未想過,他死了,她會這樣難過。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當初他走的時候她一定會攔下他。 陽光下忽然有什么刺痛她的眼。 她停下腳步。 陽光刺來的那處,滿是血跡的地面上,靜靜的躺著一個木頭小人。 木頭小人在它主人的反復觸摸之下,變得光滑無比。 她認得那個木頭小人,那是八月十五那日,臨安城的廟會上,他買給她的。 一人一個,她拿的是個男人,他拿的是個女人。 那個木頭雕的男人被她壓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似乎是塌下最深處的木箱里。 可他,竟將這木頭小人日日帶在身上,就連上戰場,都不曾放下。 原本粗糙的木料變得這樣光滑,他曾用了怎樣的心情一次一次的去觸摸它? 這個傻子...... 她緊緊的攥著木頭小人,眼前似乎又看到他的臉,她不能想象,在那些她同祁涼相擁而眠的夜里,他是怎樣的站在冷風中一遍一遍的摩挲著手上的小人。 他對她,究竟是....... 她從前眼里心里都只有祁涼一個人,從不曾看到那個永遠站在她身后的傻子,而這一瞬,她似乎明白了,為何很多夜里他喝的酩酊大醉回來,為何很多次他看著她說想要回臨安,又為何,他明明不喜歡這皇宮,卻留了下來。 真是這世上最傻的傻子。 可她還是把這世上最愛她的傻子弄丟了。 胸腔一瞬間涌起無數的悲愴,她緊緊咬住唇,眼淚卻還是一滴一滴的掉下來,砸在木頭小人上,濺開灼熱的花,灼傷了她的手,她的心。 天地寂靜悲涼。 模糊的視線里,卻有淺淺的藍光從木頭里散發出來,在空氣里形成一塊兒透明的鏡面,在那塊兒鏡面里,她看到了寒闕。 他穿著那件月牙白錦袍,站在寂寥的月光下,他靜靜的看著她,溫和的聲音從他的嘴唇里溢出來。 他說,小秋,我可能不能再繼續保護你。 他說,小秋,其實我有些舍不得。 他說,小秋,以后沒我了,你要活的同從前一樣肆意張揚。 他說,小秋,小秋,我想你了...... 那是他在灰飛煙滅前,用盡身上最后一絲靈氣,為她編的夢境。 梁小秋看著他,那一瞬,淚流滿面。 可夢境終究只是夢境。 寒闕的臉連同那淺淺的藍光一并緩緩消失在空氣里,梁小秋伸手去抓,可終究什么也沒抓到。 陽光下,她的掌心里,握住的只有一片虛無。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失了神。 她低喃,一遍又一遍,聲音低的像是害怕將他嚇跑,寒闕,寒闕...... 可她再也收不到任何的回應。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人,永遠站在她一回頭就可以看到的地方。 那日,她坐在累累白骨中,哭的撕心裂肺。 她是什么時候回去的她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她也不知道。 醒來時,觸目所及,一片黑暗。 她坐起身來,茫然間恍若又回到從前,她想,彼時寒闕一定就站在她寢宮外為她守夜,護她周全。 有那么一瞬,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他。 她甚至顧不得穿上衣裳繡鞋,只著單薄的素衣,赤腳踩在地上,朝著門口狂奔而去。 門開,月光與寒氣一同泄入。 她跑出去,叫,寒闕。 沒人應。 她忽然惶恐的不知所措,像是失了糕點的孩子,在宮門前來來回回的尋找。 暗夜間,寂靜之中,忽然有一道煙花聲乍然響起。 她抬眸。 那一瞬,數道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炸裂。 她忽然想起,八月十五那夜,臨安城祈安橋下,也放了這樣絢爛的煙花,那日他小心翼翼的將一支玉簪□□她發間,他的手和聲音一起在顫抖,他望著她的側臉,他說,小秋,生辰快樂。 生辰快樂,似曾相識。 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望著空中大團大團綻開的煙花,她看著宮墻之上懸掛的紅色燈籠,才記起。 這夜,是歲除。 他的生辰。 也是他的祭日。 她想起房中還有她為他準備的生辰賀禮,那是她親手為他縫制的披風,玄色的,上面罩了暖和的狼毫。 她想,京城的冬天這樣冷,他披上,再為她守夜,就不會凍著了。 可這賀禮,永遠都送不出去了。 那個她等著凱旋歸來的人,早已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這塵世間,此后無論再有多少個年頭,都不會再出現。 她搖搖欲墜的站在無邊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