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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風毛的襖子抵得上尋常人家一年的用度,收得霜娘都有點手軟。 安氏那邊的也罷了,長者賜,不能辭,還叫梅氏這么補貼霜娘就有點不安,她的為難之處在于,安氏的禮是不用還的,但梅氏那邊是需要的??梢沁€同等價值的,當年她的婚事就是梅氏一手經辦的,最清楚她的底細,縱然她攢了幾年家當現在能還得起,那也明擺著是打腫臉充胖子,梅氏送她禮是好意,她這么逞強還禮,反倒給弄尷尬了??梢毡阋肆诉€,那不就是占人便宜?人家幫她一回是救急,她沒那么大臉還讓人家救上她的窮啊。 她這個話不好說,就存在心里琢磨,還是金盞從家里休假回來,看出來了,倒奇怪道:“奶奶多想什么,大奶奶是長嫂,又管著家,照顧著下頭的弟妹是分內事,奶奶難道還見外不成?!?/br> 霜娘嘀咕:“你說照顧,可并沒聽說四嫂那里也有?!惫艁碇晾?,不患寡而患不均哪。 “這不一樣,”金盞笑了,“大奶奶嫁來那年,六爺才十歲,算是大奶奶看著長大了的,說是弟弟,其實和晚輩差不多,大奶奶一直就多有照顧,加上六爺又是大爺嫡嫡親的同胞兄弟,更不同了,四房那里如何能比?!?/br> 又道:“我和奶奶私底下說著玩,我越性再說一句,大奶奶照顧著些六房,太太在上面看著也放心呢。奶奶如今出了孝,多少要往外頭應酬起來,就不好再和先前一樣省事了,該置辦的都要帶著置辦起來,但六爺剛當差,手頭上未免不寬裕,奶奶又是小兒媳婦,在家輪不著管事——其實我看太太的意思,倒是愿意讓奶奶管一些的,只是不提在外頭的三奶奶,前面也還有個四奶奶,這要生繞過了她,她生起事來,白白鬧得不安靜,所以罷了。奶奶既不管事,就沒處尋進項,這么一來,不正該著是大奶奶做人情的時候?其實也不過是些日常吃用,又不要抬了金山銀山來,大奶奶何樂不為呢?!?/br> 這道理不復雜,金盞一說出來,霜娘也就明白了。 她先沒想到,是因為她理智上知道沒分家的情況下,群居的不管多少親眷都算一家人,但在感情上,她更多的還是承繼了后世的觀念,習慣了以個人的小家庭來劃分結構。梅氏對她來說,是同等的妯娌,那哪有叫人總貼著她的道理?她可不樂意做個極品弟媳婦,緊巴一點有緊巴一點的過法,怎么也比占便宜沒夠強。 但從此時風俗來說,梅氏身上“長嫂”這兩個字是很有分量的,她還是一個大家族的管家人,那往下貼補一下剛立業還沒來得及出成就的弟妹們是很正常的事——當然如金盞所說,還可以順便刷一刷婆婆的好感度,真心不賠。 “你說的是,那橫豎我閑工夫多,就給小侄兒再多做兩套小衣裳吧?!?/br> 霜娘不好鉆牛角尖,讓金盞這么一解說,也就想開了,高高興興地穿了新衣裳,往正院請安去了。 第章 周連恭十八歲時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武安伯府的嫡次女鄭姝為妻。 彼時他新中秀才,又得嬌妻,鄭氏溫婉清麗,忠厚柔順,從相貌到性格都很合他的心意,周連恭以為從此終于有了一個可以說體己話的貼心人,陰郁多年的內心生出亮色,對未來有了許多美好想象。 然而新婚不到一個月,他的想象磨滅了大半。 因為鄭氏的柔順不只對他,對別人也是一樣。 從新婚妻子嘴里聽到感激蘇姨娘的話時,周連恭如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他看著鄭氏什么都不明白的天真的笑臉,心底涌出暴虐情緒,他用了極大的意志才壓制住自己,沒有把手邊能摸到的物件都砸到稀爛。 冷靜過后,周連恭試圖做出一些努力,暗示妻子疏遠蘇姨娘,然而很遺憾,他們相處時間太短,暫時沒有點亮夫妻同心的技能,無論他如何設法,鄭氏總是很容易被蘇姨娘幾句好話帶過去了。 周連恭到此時才明白,周侯爺為什么給他選了這么個姑娘為妻——是的,名義上是父母之命,其實就是周侯爺獨個拿的主意,安氏那時候已經不肯搭理庶房的事了,憑周侯爺選了誰,她都不反對。 而周侯爺早就想定了,特意給他挑了個性格軟弱沒主見的妻子,如此才方便蘇姨娘拿捏,他年紀小時城府太淺,雖然盡力隱藏了心事,但終究還是漏出一些,讓周侯爺看出他不肯和蘇姨娘擰成一股繩,所以另辟蹊徑,從他妻子下了手。 周連恭恨極了。 但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蘇姨娘不足為慮,但他無力對抗自己的父親,只要在永寧侯府的范圍之內,他就翻不出周侯爺的五指山,可叫他就此認命,和蘇姨娘站到一邊,他寧死也不愿意。 其實要說蘇姨娘真的對他做過什么過分的事,周連恭也說不上來,除了剛喪母那一段時間,蘇姨娘很熱切地想以他母親自居,讓他很不舒服之外,他們似乎沒有發生過別的不快了,而蘇姨娘后來察覺出他的憋火之后,也識相地不再那么逼著他了,但他就是還不喜歡蘇姨娘,就是不愿意把自己和她歸到同一房去——明明他生母在世的時候,他對這個小姨并沒有什么反感的。 ——大概他就是不喜歡她那么快地就試圖要取代他生母的位置,而之后周侯爺始終不放棄的推波助瀾,更激出了他的逆反心理罷。 哦,對了,其中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他發現他的meimei被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在這件事上,周連恭有疏忽,也有無奈,疏忽是他多年自顧不暇,對meimei的關心不足,無奈則是即便他想關心,作為男丁,他也無法干預到meimei的教養。 總之這一切導致出周連恭最后的想法是,雖然生在錦繡窩里,然而也是荊棘叢中,他想活出自己希望的人生,只有同平常百姓家的子弟一樣,努力讀書上進,有朝一日博個外放,離開這讓人窒息的家。 為了這個愿望,足有七八年的時間里,他過著如同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他不放縱自己有任何多余的享樂,甚而連妻子都冷落,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看著鄭氏同蘇姨娘親近就有氣,偏偏又不能明說;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心底有個隱秘的恐懼,他怕他假如有了子女,周侯爺會讓蘇姨娘插手養育。 假如這一幕發生,那他這么多年來的作為又還有什么意義?他是同蘇姨娘保持了距離,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統統被拉攏過去了。 與這可怕的景象相比,他寧可憋著自己,連丫頭都不碰。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趕在而立之前,他熬出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