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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一下,笑了笑,眼眉彎彎,“約好一起去供花的,我和娘鬧別扭,還要哥哥回頭來找我,實在太失禮了?,F在去還來得及?!?/br> 霍明錦不語。 她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個圈,給他看自己身上穿的新襖新裙,“我連衣裳都換好了,不去多浪費?!?/br> 霍明錦還是不說話。 她收起笑容,攥著他的胳膊老實道:“哥哥,我今天使性子,娘趕著出門,沒空理會我,等她夜里回來,肯定要罵我。哥哥你帶我去,我娘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好意思說我什么了?!?/br> 說完,臉上露出央求之色。 霍明錦沒敢多看她,垂目道:“沒事,不想去就留下來……”停頓了一下,說,“其實我不喜歡游春?!?/br> “你也不想去?” 她笑了起來,松開手,坐回秋千上,“那好,我們都不去。等我娘回來,就說哥哥來我家玩,我留下招待你?!?/br> 霍明錦嗯一聲。 “中午蒸薺菜面團子吃,哥哥吃過沒有?” 她立刻拿出小主人姿態,扭頭問他。 霍明錦唇角上翹,笑著搖搖頭。 小云英嘖嘖了幾聲,為他錯過美味而可惜,“那我讓嬸子多蒸點,你嘗嘗,很好吃的?!?/br> 春日杏花雨,連拂面的清風也帶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兩人坐在秋千上,含笑說著家常話,慢悠悠地輕晃,秋千架碰著花枝,花朵撲簌撲簌往下灑。 春光旖旎,少年歲月,恍如一場夢境。 …… “老大?老大?云哥?” 耳邊傳來袁三清亮的呼喚聲,有人用力推搡她,拍她的肩膀。 片刻后,傅云英被推醒了。 她睜開雙眼,環顧一圈,發現自己伏在桌前睡著了。 這里是銅山下的一家客店,前面吃酒,后面住宿。他們從山上下來,要了幾間上等大屋,傅四老爺一間,她留在一旁服侍,喬嘉、袁三打了個地鋪陪著。 她一夜未睡,坐在桌前的時候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袁三遞了杯茶給她,“老大,你是不是餓了?一直在說夢話,想吃薺菜團子?” 傅云英剛睡醒,意識還朦朧,接過茶杯喝幾口茶,連日奔波不覺得,這會兒囫圇一覺醒來,頓時覺得渾身酸痛,肩膀手臂尤其疼得鉆心。 她夢見薺菜團子了? 許久沒吃過,忽然想起來,還真有點想念。傅家不吃薺菜,只用薺菜根的湯煮雞蛋吃。 袁三指指自己的鋪蓋卷,“老大,你躺下睡一會兒吧,坐著睡不舒服?!?/br> 傅云英搖搖頭,回頭看傅四老爺還在昏睡,站起身,走到外邊走廊上。 喬嘉跟了出來,“霍大人他們宿在一樓,馬上就走?!?/br> 霍明錦似乎很忙,山上的事交給本地縣衙的人處理,他即刻就要帶領部屬回京城。 不知道他自己的事辦好了沒有…… 傅云英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 她手腳發麻,扶著欄桿慢慢走了一會兒。 樓下靜悄悄的,錦衣衛出出進進,雖然行色匆匆,但沒有一個人說話,腳步聲也放得很輕。 伙計送來熱飯熱菜,經過樓下的時候,捧托盤的雙手直打哆嗦。 傅云英回房吃了碗玉蘭雞絲龍須面,聽到客店院子傳來響動,忙放下筷子,走到窗邊,支起窗子。 馬鳴咴咴,庭院里人頭攢動,錦衣衛拉著十幾匹壯馬依次從馬廄那邊走了出來。 不一會兒,一樓大門敞開,錦衣衛們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霍明錦出來,他換了身大紅織金圓領窄袖武官常服,腰系革帶,懸牙牌,皂皮靴,蹬鞍上馬,抬頭掃一眼客店。 隔著山間茫茫的一層薄霧,目光剛好和二樓的傅云英對上。 沒等傅云英反應過來,他嘴角微微上揚,手扯韁繩,磕一下馬腹,駿馬撒開四蹄,飛奔出去。 一人一騎,漸漸馳遠。 剩下的人亦夾一夾馬腹,策馬追上去。 轉眼間,庭院空空蕩蕩,只余遠去的馬蹄聲在客店上空回旋。 霍明錦剛剛好像對她笑了一下? 傅云英望著樓下飛揚的塵土,想起他鬢邊那幾根白發,怔怔出了會兒神。 他和家人決裂了,沒有妻子,沒有兒女,沒有姐妹,什么都不剩了。 去年第一次在武昌府見到他時,他眼神冷漠,神情不悲不喜,沒有一絲煙火氣。 可他卻對她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這么溫和…… 她欠他兩命了。 哪是幾壇桂花酒就能還清的。 這時,背后傳來幾聲咳嗽。 傅云英轉過身,撲到床榻前,“四叔?!?/br> 傅四老爺早上其實醒了一回,看她睡得正熟,不忍心叫醒她,聽到她呼喚的聲音,睜開雙眼,一邊咳嗽,一邊掙扎著要坐起來。 她扶著傅四老爺靠坐在床欄上,端了杯茶給他潤嗓子。 傅四老爺喉嚨又干又癢,咕咚咕咚一口氣連喝三杯茶,長出一口氣:“媽呀,嚇死我了!” 這感嘆的語氣,中氣十足。 傅云英忍不住笑了,叫袁三去灶房把她讓伙計熬的羹湯送過來。 傅四老爺餓得饑腸轆轆,就著白炊餅把一大鍋rou湯喝了個精光,抹抹嘴,道:“可算吃著飽飯了?!?/br> 吃飽喝足,又開始吹牛,吹噓他看到盜賊時如何機智,趕緊換了衣裳躲進推車的伙計里,這才逃過一劫,被抓到山上時貼身帶了好幾本準備送人的書,靈機一動,扯下書頁畫上標記,撒得到處都是,同行的人沒有認字的,認字的也看不出標記,竟就讓他這么把消息送了出來。 他不敢死,死了一大家子要怎么辦?老娘糊涂,娘子雖然精明,但到底只是內宅婦人,瞧著剛強,其實沒了他就沒了主心骨,啟哥、泰哥都還小,月姐、桂姐還沒出閣……英姐懂事,可她一個女伢子,怎么守得住偌大的家業? 傅四老爺怕死,怕得不得了。 每次去外地販貨,他會提前安排幾個和自己體格差不多的伙計跟車,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躲起來,貨物是其次,只要性命保住了,錢以后還能掙。 他不止一次碰到劫財的強盜,和他在飯桌上給家中女眷講的故事不同,他不敢和那些亡命之徒搏命,他跳過水,躲進貨箱里,甚至曾經跪下給強盜磕頭求饒……他做過很多不光彩的事來保命,他還有一家人要養活,不能就這么死了。 這一次也是,他痛哭流涕,求強盜不要殺他,他可以幫他們干活,強盜哈哈大笑,圍著他對他撒尿,讓他趴在地上學狗叫。 他都忍下來了。 其他幾個挺著脖子不肯照做的客商都成了刀下亡魂。 他不怕丟臉,不怕吃苦,家里人還等著他回去。 不管在外頭有多狼狽,回到家時,他一定體體面面、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