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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單,數值在參考區間內,沒有向下的箭頭。 這一次,奶奶堅持要送到公交車站,于香也跟著。 風和日麗的冬日上午,陳一天和于喬上車,習慣地走到最后一排,于喬坐在靠窗位置,陳一天緊挨他坐下,像寒來暑往的許多次一樣。 車開動的一瞬間,于喬看向窗外。 夜間車窗結了厚厚的霜,此刻化開了一點,她調整眼睛的位置,剛好看到了奶奶。 還是那件常穿的灰紫色棉襖,奶奶搗騰著小步,跟著車往前走。 她一會看車,一會看腳下,走得很小心,也很急切。 奶奶沒有擦眼淚的動作,但于喬就是知道,奶奶又哭了。 公交車出了站,速度越來越快,拐進大路,奶奶不見了。 車里只有零星幾個乘客,于喬跪在車座上,下巴擔著椅背,看奶奶的身影消失。 深冬的黃河大街,只剩凌亂車馬,不知所終。 于喬坐正,心里仍有幾分酸澀揮之不去,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用指甲劃玻璃上厚厚的霜。 指甲與玻璃的摩擦聲很刺耳,霜花簌簌落下。 陳一天“咝”了一聲,厲聲道:“行了!別整天哭嘰嘰!” 于喬收了手。 隔了會,他又輕聲說:“奶奶本來就愛哭……” ☆、紅羅帳共話纏綿-67 從家到北鎮,是從沈北郊區到市內, 再從市內向東出城。換乘后, 視野里的景色有了些微變化。 積雪更厚些、更白些, 街上商鋪漸漸稀少, 路越走越窄,樓群遠去, 迎面一條小路, 兩側是低矮的民房。 見于喬情緒平復一些, 陳一天準備開口。 “別怪你媽,她最不想讓你受到傷害?!?/br> 于喬反問:“那你呢?” “我和奶奶也不想?!?/br> 車子出站,剛上車的人里有一對小情侶。兩人交握著手, 對抗車廂的晃動,女孩子頭發染焦了,枯草一般。男孩把她護送到座位, 待她坐下后, 把 雙肩包摘下來,放到她的腿上, 順手捋了捋女孩焦黃的頭發。 于喬收回目光, 仰視陳一天:“哪個更不想?” 陳一天剛想進一步措辭, 想說你媽也很不容易, 她把你送出來, 回去獨自面對惡劣的形勢,其實是在保護你…… 沒想到于喬問出這句?!班??”陳一天沒反應過來。 “哪個更不想?不想讓我受到傷害,不想讓我媽受到傷害, 哪個更不想?” 陳一天眨眨眼睛:“……有區別么?”他被工作折磨得未老先衰,腦子跟不上了。 “沒有區別么?那是你另有最不想傷害的人?” 在某一時刻,于喬和于香何其相像。 她的眼睛盯著你時,眼尾明明是收了,卻拋開一個上挑的弧度,引人遐想。 于喬十五歲,時間關系,兩人共處時間大大減少。 年齡關系、經歷關系,陳一天不能再當她是無性別的小孩。 他始終如一、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又謹小慎微地與她保持距離。 這是于喬第一次用這么強硬的語氣,她懷著朦朧的心思,東突西撞,老也說不到點子上。 一問一答幾個來回,于喬覺得自己所言和心中所想背道而馳,急得眼睛都紅了。 此刻的于喬,讓陳一天有點怕。此前有那么幾個時刻,他也對于喬心生恐懼,于是他瞅準機會切斷話題。 “不想走?” “反正我不走?!蹦X子打了結,說出的話也是硬的。 “為什么不想走?” 是啊,為什么不想走,當年被于香丟下,獨自面對陌生的世界。 氣候、語言、飲食、人際關系,全部是陌生的。 她無知無畏地一一適應下來。 這對十一歲的女孩來說,是難以言說的艱辛。 幼年失恃,母親奔波勞碌,父親不知所蹤,她只有收斂孩子心性,與無血緣關系的奶奶和小天哥哥相濡以沫。 為什么不想走?是對苦難的留戀嗎? 這算什么理由呢。 滿眼可見法國梧桐,四季可聽江濤拍岸,冗長的夏日里,穿梭于胡同深巷,上學路上隨便進一家早餐店,唆一碗鴨血粉…… 從邏輯上講,這才是于喬該過的生活。 回到南方,回到mama身邊。 于香雖然是個頂不著調的媽,可她終歸是于喬的至親,是于喬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有血緣關系的人。 是于喬的庇佑,也是于喬的牽念。 母女團圓后,當媽的以小營生維持家計,做女兒的早出晚歸完成學業…… 在異鄉溫和度日,細碎時光中,一個老去,一個長大,這是于喬歸位后,可預見的未來。 可于喬就是不想走。 她并非自虐般留戀苦難,于喬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是習慣了。 她習慣了秋褲、羊毛褲、外褲的冬季裝扮,習慣戴著耳包、拃著膀子走在咔哧咔哧的雪路上,習慣了礦中食堂的小白菜豆腐湯,習慣了那條與黑水 河相伴的土路,習慣了沈陽春天肆虐的風沙,習慣夏日入夜的涼爽,習慣了吃雞架,吃炸串兒,習慣了小店里的韓式石鍋拌飯…… 她習慣了身邊的人。 青梅竹馬的富家子包括,寬肩膀、胸圍驚人、大嗓門兒的朋友孫靈君。 礦中宿舍里,她從下鋪搬到上鋪,床單上再也沒有泥腳印子。 她不再是小碎催,終于有力量支配學妹關燈、鎖門,下晚自習后,不必噤若寒蟬、躡手躡腳地脫衣上床——她混成了學姐。 在于喬眼里,蒼蠅一樣盤旋在礦中的社會青年也不是十足的惡棍。 他們皆因種種原因,過早輟學,比如李遠航,林小詩那次意外到訪,反倒加深了彼此的印象,成就了二人另類的朋友關系。 最重要的人,還是奶奶和陳一天。 她喜歡吃奶奶做的飯,喜歡陪奶奶去浴池、去買菜、去樓下納涼。 她愿意一輩子過這樣細碎的日子。 她喜歡陳一天。 ※※※※※※※ 將近中午,到達北鎮。 王大夫桌上豎了牌子:今天下午不接診。 他為了接待陳一天和于喬,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 不知道是不是普遍現象,中醫醫術精湛的人,尤其是年長的老中醫,總給人一種容光煥發之感。 王大夫奔70歲的人,完全沒有老態,面色紅潤,目光迥迥,心思縝密,舉手投足倒像個年輕人。 陳一天提出請他吃午飯,他擺了擺手說:“現在還不用你請?!比缓蟀盐⒌拖骂^,眼睛從眼鏡上方瞟著陳一天說:“你知道你大爺我一天賺多少錢 嗎?” 陳一天還真不知道。這家小診所開了十幾年,在北鎮地界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