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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堅定的呂姵,許久,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今日變了天,黑云壓城,風聲烈烈,眼見春末夏初的第一場暴雨近在眼前。這離城五十里外的山林中,也是狂風呼嘯,吹動著樹枝左右搖晃,也拂過他的廣袖長衫。呂姵望著面前清瘦了許許多多的蘭陵王,率先緩緩開口:“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郡……兄長煩請多多保重身體。余毒未清,還得按時服藥為好……” 聽宇文允說,雖然歷此一劫,算是死里逃生,可毒畢竟是毒,對他的身體的損傷極大,他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像以往那樣英勇地橫刀跨馬,縱橫天下了。 這樣的高長恭,對宇文允完全沒有任何威脅,而且畢竟名義上的他死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成為一員敢戴著面具單刀直入,不顧生死殺進敵營的猛將了。 面柔心壯,呂姵看著他那瘦了之后越發立體的容顏,心內低嘆,也許這樣活著,也并非他想要的結局。因而她不愿再問他是否后悔了。 也許,讓他活下去,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的執念。 對想要彌補這位有赫赫戰功的美男子,不能戰死沙場,卻死于權利紛爭的遺憾的執念。 他仿佛看懂了她未說出口的彷徨,伸出手,撫了撫她在狂風中被吹亂的額發,低聲道:“其實能活下去,我真的很開心。你說得對,天下之大,山河之美,我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領略。小姵,謝謝你?!?/br> 呂姵瞳仁微縮,心中震動,而他微微一笑,好看的似畫中謫仙,他的清高,他的堅持,他的過去,終于也隨著大風,一起而逝,被埋藏在了蘭陵郡王的墳中。 高長恭多看了她半瞬,便轉身朝向馬車,可腳步卻又停住,低聲道了句:“你騎著馬,毫不顧忌規矩大笑的時候,最美?!?/br> 這句話,他說的很輕,被呼嘯的大風打碎,吹入呂姵耳際的只言片語,卻已足夠她愕然。 她仿佛聽到了心口的一聲嘆息,也感受到了原主的遺憾與圓滿。 原主久久沒有出來干涉她的情緒了,可如今…… 呂姵唇角彎出一點輕松暢快的笑意來,看著蘭陵王坐上馬車,遠遠離去,直到消失在天地間,她才回首,走向不遠處。沈辰在馬上望著天色,見她終于過來,便是松了口氣:“師姐,變天了,我們快回去吧?!?/br> 呂姵頷首,與沈辰一道打馬而去。 是呀,離歷史的節點越來越近,終將是要變天了。 這一年的夏日,蕭逢憐出了事。 高緯懷疑蕭逢憐與方薄云來往有異,因此刻意,讓蕭逢憐半赤|裸著身子躺上了朝堂,成了件展品,讓眾大臣圍而觀之,甚至出價高者,可以直接動手。 這是歷史上著名的笑話。 也是典故——玉|體|橫陳的由來。 呂姵以往看到這個故事,只嘲高緯這位昏君,竟然讓大臣玩弄自己的寵妃,簡直是個瘋子。 可如今,她同蕭逢憐情同姐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既是心痛,又是惡心,沖出房門,扶著柱子便是對著廊下一陣狂吐。 第43章 風波又起 宇文允擔憂至極地過來拍她的背, 將她攬進懷里喂她喝水, 見她稍微平息了一些, 才試圖轉移她注意力般逗弄著問她:“你是不是……” 呂姵搖了搖頭:“還沒到日子……”她的確已經停了近兩個月的藥,但即使是妊娠反應也沒道理來的那么快。 宇文允稍稍皺眉, 對文娘說:“去給杏林堂遞牌子, 讓陳澈盡快來一趟?!?/br> 見文娘退下后, 他又低聲哄她:“這兩日先別進宮,淑妃鬧了絕食, 一切人都不見, 你等到差不多再去給她個臺階下, 也免得破壞了她的計劃?!?/br> 呂姵咬著嘴唇抬頭看宇文允, 神色苦楚地道:“雖然這一切的確是她的謀劃,但她并沒有你們想的那樣堅強, 她……” “我知道, 姵姵心疼了不是?”宇文允捏了捏她鼻尖,“你也平穩下情緒, 得空了我送你進宮?!?/br> 呂姵環緊他的腰,他的熏香終是令她稍微平靜了些:“高緯怎么這么變態……我們趕緊把他弄死好不好?” 宇文允失笑:“好?!?/br> 呂姵心急火燎的,一日下來只用了些清粥,到得晚間, 她同宇文允正在書房中就著燭火交流新近所讀的書的心得, 陳澈來了,行禮之后抬眸看一眼呂姵,見她坦然地沖他伸出了手, 便垂下目光,為她診脈。 這一診脈,便是眉心緊蹙,沉聲讓呂姵換了另一只手來診,呂姵見他神色凝重,也是心跳如擂鼓,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大問題,不由一個哆嗦,還好宇文允站在她身后,及時將她靠近自己懷里,并先問陳澈:“如何了?” 陳澈收回手,抬頭看向呂姵,思忖了一瞬,才緩緩道:“呂夫人可還有之前服用的藥丸留下?” 呂姵聞言,臉色愈發蒼白,顫著聲音道:“可是那藥丸出了問題?!?/br> “現下尚不知曉,在下需先行看過?!?/br> 呂姵觀他面色,知可能問題嚴重,也幸好她還剩了幾丸藥沒有丟掉,便喚文娘進來,吩咐她去尋自己在宇文允房中所藏的避子藥了。 待文娘走后,宇文允才沉聲問:“究竟出了何事?姵姵身體有何大礙?” 陳澈起身,先向宇文允行了一禮后才道:“呂夫人今天的嘔吐并無大礙,只是因為情緒上受了猛烈刺激,外加脾胃有些許失調所致,可是……”他抬眸,看向呂姵,一向平靜的神色里也染了一絲黯然的同情,“呂夫人婦科一脈損傷甚重,以后恐怕再也無法生育了?!?/br> 呂姵心中一沉,如霎時從萬丈懸崖高空跌落,無止境的失重感令她眼眶猛地一紅,睫毛顫抖一下便落下淚來……唇邊卻是自諷至極的笑意,像在嘲諷自己從前的小心翼翼,也在嘲諷自己的故作聰明。 如今……卻成了報應。 她淚水滑落,沿著脖子落在了宇文允扶在他頸側的手上,他如被燙了一樣,這才回過神來,扳過她,想用手指將她的眼淚一點點擦盡。呂姵卻躲了開來。 宇文允一怔,隨后唇邊勻出些寬撫笑意,開口方知聲音喑?。骸皧硦?,無妨的……我不在乎?!?/br> 呂姵聽到他說這句話,才掩住嘴失聲痛哭出來,她揮開宇文允的手,跑出了書房,跌坐在水榭邊一聲又一聲重重喘氣……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這個時代的男人,不重子嗣嗎?怎么可能? 如果是她自作自受,憑什么要連累他也絕后…… 那她有何臉面還一直拖累他? 宇文允跟出來,又復要來抱她,她打開他的手,不住地掙扎,卻抗不過他的力氣,他低低地在她耳邊嘆息:“姵姵,真的沒事……我這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