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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小的的凸起,明藍想,那大概就是盲文點字吧。 “你也小心車?!睉c說,握著盲杖的手有些不安地小幅劃了幾下地。 好在沒有起風,那些紙張沒有被吹到河里,明藍將它們全部撿起后,輕輕撣了撣灰塵,又一張張疊齊后才遞還給他:“喏?!?/br> 他伸出手,卻沒有一下子拿到那疊紙,明藍責怪自己的粗心,連忙一手輕捧住他的手,一手把撿起的盲文曲譜小心塞到他手上。 “謝謝!”“對不起?!?/br> 他們兩個同時說道。 幾次說話,彼此都是說的中文,明藍問:“你是中國人嗎?” 沒想到,慶也同時開口,異口同聲地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明藍和慶都輕聲笑了起來。 “你是誰?怎么認得我?”慶調整了一下盲杖,一只手摸了摸橋的圍欄,確定了方向之后,腕關節左右擺動,向著橋對岸邁開了步子。 明藍原是想問他要不要她幫忙扶他過橋,又覺得貿然開口,反而會惹人不快,也就緊跟著他向前走,邊走邊說:“我是聽裁縫鋪的人說的。這次來,是我……是有人托我把一張請帖親自交給你?!?/br> “托你的人是誰?” “江淮?!泵魉{說。 “原來是他?!彼拇较蛏下N起,微笑讓他的眼睛有些瞇起來,原先顯得有些清冷的氣質多了三分暖意。 他的眼睛明明是無神的,可不知是錯覺還是怎么回事,在他聽說“江淮”的名字后,明藍覺得他的眼底驟然一亮,有一種由衷的快樂照亮了他原本黯淡的眸光。 明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慶先生,需要我幫您看一下帖子的內容么?” 慶把帖子遞給她:“多謝?!?/br> 她把信封拆開,打開里面的請帖一看,頓時明白了什么,把請帖交還給慶,拉過他的手,讓他的手指輕輕覆蓋在帖子上。原來,這帖子竟然是專門為慶制作的,上面都是盲文點字。 “難得江淮先生費心了?!?/br> 明藍這會兒回過頭看裝著請柬的信封,才發覺,信封上不光用鋼筆用越南文寫有收件人姓名和地址,右下角處也有一行細小的凸起。 “請去我店里坐一下吧?!睉c說,“謝謝你來這一趟。呃……”他打了個嗝楞,“還不知道怎么稱呼?!?/br> “明藍?!彼f,“簡明藍?!?/br> 他們已經過了橋,“垂云”的匾額近在咫尺。南慶突然停下來,臉孔有些發白。 前一刻還是春風和煦,這一刻卻顏面結霜。明藍有些摸不透面前這個叫“慶”的男人。 “對不起,我……”他的聲音和手上的盲杖一樣微微發顫,“我剛才忘了數步子了?!彼D了頓,“你能不能扶我回店里?” 原來是因為這個!明藍不由憐惜這個男人,他還那么年輕,斯文有禮,而且,既然是能得到江淮重視的人,必然有出眾之處??上s目不能視,走在路上隨時都會遭遇危險。 “當然?!彼龖?。 回憶了一下過去見過的別人攙扶盲人過馬路時的情形,明藍將慶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在他的身前,慢慢帶著他往“垂云”走。 店門口便有人迎接他,神情恭敬。 他的手從她的肩膀上移開。明藍回過頭,道:“慶先生,帖子我已經送到了。就不繼續打擾了,再見?!?/br> 他的雙唇緊抿著,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想得出神。 明藍也不好意思直接走,只好站在原地等他的回應。 “簡小姐……是嗎?”他的聲音里有些難以揣摩的壓抑,“麻煩你跟江淮先生說,酒店開幕那天,我會準時去的?!?/br> 那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再次侵襲過來,許是因為知道慶看不見,明藍盯著他的視線有些肆無忌憚??墒?,她還是沒想起來,在哪里見過這樣一個人。他的中文說得這樣好,很有可能是中國人,又或者是曾經在中國生活過很久的越南人,如此一想倒也不無可能曾經會過面。 于是她忍不住問:“慶先生,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是不是在中國生活過很久?你……你的全名是?” 他的唇再次抿起,似乎有什么是他不愿提起的。這一發現讓明藍也有些尷尬,心里暗怪自己多事。 他的眼睫毛低垂下來,嘴角露出一絲勉強的、客套的笑意:“我姓阮,”他說,“阮南慶?!?/br> 他并沒有回答她問的第一個問題。不過明藍也不打算再問第二遍。 “對了,”沉默了一會后,南慶說,“你也和江先生一樣住在峴港市區吧?” “是的?!?/br> “你開車來的嗎?” “是江淮的司機送我來的?!?/br> “車是停在停車場嗎?那我讓人送送你?!?/br> 明藍本不想特意說起自己今晚不回峴港市區的事,如今為了不要麻煩到南慶,不得不如實相告:“謝謝你,阮先生,事實上我準備在會安住一晚再走。這里的夜景據說很美的,我……我也難得有機會見識一下?!?/br> 南慶淡淡地笑了笑:“我也聽說是這樣,會安的燈籠很著名,到了晚上,還有放河燈許愿的,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到處走走?!?/br> 明藍驀地意識到了什么,想道歉又怕太露痕跡,反而刺痛別人的弱點,只好默然。 “只是今晚恐怕會有一場大雨?!蹦蠎c仰起頭,仿佛在向天空尋找什么,目色中卻仍然一片虛空,“你知道,峴港的雨季黃昏后,經常下雨?!?/br> 明藍看著天上厚重的積雨云,像是驗證著南慶對天氣的推測,不由好奇地問道:“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盲杖:“一般人只知道瞎子的聽覺和觸覺很靈敏,其實,不止是聽覺,嗅覺也是。雖然雨還沒有下,可我已經聞到空氣里有雨水的氣息了?!?/br> 她的話讓明藍的心緒有些黯然,身體殘缺的傷痛,不是外人的三言兩語可以安慰,這一點在江淮這里她便已經感受至深。這個阮南慶比江淮更加年輕,他還有漫長的人生要與無盡的黑暗相伴。她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幾眼,他的瞳仁漆黑,眼眶微陷,濃密的睫毛讓眼睛顯得深邃。那樣好看的一雙眼睛,竟然是失明的! “可惜我店里的客房都滿了,不然倒可以請你住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