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太多的空白。

    視線從連京的背影移至窗外，轉眼間到了正午，空蕩蕩的腹部發出幾聲微弱的抗議。轉強的太陽溫度與光度使她難以承受，又燙又亮，肖顏只覺腦袋一陣暈眩，饑餓亦或太陽的強光照射造成。

    “……連京，能幫我拉上窗簾嗎？”

    連京轉頭，發現不知何時病床周圍被陽光籠罩得不見陰影，亮光中看不清他的肖顏的臉龐，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朦朧得抓不住的感覺。

    “嗯?！边B京應了聲，放下手中的水杯徑直走到窗邊。

    眼前變暗了，窗簾慢慢地被拉上。肖顏抬眼，連京恰巧從她身邊走過，一絲異樣感驟然爬上心頭，說不清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

    為什么突然如此心神不寧，是因為害怕昏暗的地方嗎？不，并不是那樣的，她沒有‘黑暗恐懼癥’的病史。

    不對勁，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連京又端著水杯走來，將它遞給她。肖顏不清楚自己為什么需要大量的水分，身體的每個細胞、每個毛細孔都似缺水般的萎焉，干燥異常，一杯杯水滑過咽喉、沖稀腸液、滲透全身，仍不解渴。

    連京興奮地計劃并且談論著關于他們兩人的將來，該在什么時候結婚，婚紗照和戒指的選定，甚至是未來組成一個和樂融融的家庭之類的。肖顏心不在焉地聆聽附和著，內心的不安逐漸擴大，像一團飄浮的白霧擴散至心中的每個角落，膨脹、壓縮，循環著奇怪的過程。

    窗欞未受到簾子遮擋的部分在地面留下參差不齊的剪影，肖顏并不認為這樣的光景好看到令她著迷，只是有點在意。那段剪影的最長端延伸卻停止在連京的腳下，似被硬生生地截斷了，沒有延續。

    沒有延續??？

    連京……沒有影子。

    意識到這件事的肖顏瞬間差點尖叫出聲，然而由于過度害怕所有的情緒全擁堵在一個出口，最后卻蹦不出丁點聲響。連京尚未注意到她的異常，整個人仍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之中。

    肖顏再次往地上看去，也再次確認了并非眼誤的事實。

    她感到自己快要崩潰了，面前的連京在她眼中不再陽光帥氣，儼然成了最可怕的魔鬼，她居然和這個魔鬼接吻了。

    肖顏突然憶起林若紫所描述過的連京的死狀，一陣反胃。她在吻一具尸體，吻著帶有尸斑的雙唇，碰觸著腐爛的尸身，令人作嘔。

    混亂不堪的大腦也在此時撥云見日，慢慢揭開最真實且完整畫面的一角……

    在那個不平靜的夜里，肖顏從樓頂下落的同時的確見到了連京，用透明的身軀抱著她一起下墜的男人，他在她的耳邊以類似于情人間的呢喃溫柔低語，竟蓋過了呼嘯的風聲——“顏，我真是個自私的男人。不希望你死去，希望你活在人世，卻想與你長相廝守。既然如此，我只好糾纏你一輩子，永不放手?！?/br>
    這才是事實。

    她沒死，連京不準她死。

    他要一輩子纏著她。

    不，不要！

    肖顏想逃走，她必須逃走。惡鬼在這間病房內，履行對她來說分明詛咒的他的諾言，她不能繼續待在這里，與早已車禍身亡的連京在一起。

    她快瘋了。

    一只手忽地抓住掀開床單奔下床，已然不顧一切試圖逃走的肖顏，那股力道迫使她掙脫不得。無須回頭，她已能確定，后邊的那個‘人’除了連京以外別無其他。

    抓住她的那只手有一種惡心的粘稠感，汩汩液體滴落在她皮膚上流淌，空氣中充斥的血腥味濃烈嗆鼻。

    全身顫抖不止，肖顏不敢回頭，懼怕回頭，驚恐的淚水已在眼眶里打轉。

    “顏，怎么了，為什么要逃呢？我們不是約定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嗎……你不打算遵守了嗎？”

    不，那個約定，只是連京單方面的……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腐爛的、淌著鮮血的尸體貼著她的后背。低下頭便可看到，那些恐怖異常的景象，白骨完全暴露于外的手指摩挲過她的皮膚、血rou模糊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肖顏幾近崩潰，終于落淚。

    “別哭了，顏，我的女人，我愛你。我們，不會分開的，永遠，永遠……”

    肖顏絕望地覆上雙眼，將太陽隔絕在外的病房內，男人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久久地回蕩著。

    關于連京的噩夢，正要開始。

    第23章 噩夢（一）

    車身劇烈晃動，來不及踩剎車轉動方向盤他就這樣硬生生地撞上某個物體，那物體飛出他的視點，幾秒后再度落入他的視線范圍內，重重墜落在他的車前蓋邊緣而后滾落至地上。聲音中伴隨著骨頭碎裂的凄慘，也夾雜著他的驚呼、喘息，還有刺耳得劃痛耳膜的剎車聲。

    車停住了，一側的雨刷因強大外力的拉扯驟然斷裂，面前的車窗玻璃裂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縫隙，上面滲出鮮紅的血，順著裂縫的紋理緩慢下流，過慢的流速致使血液凝結成狀。安全氣囊彈出，車內的冷氣關閉了，熱氣在狹窄密閉的空間內蒸騰。

    汗水直冒，從額頭至臉頰，從下巴至脖頸，肌膚的每一個毛細孔極度擴張，水分外泄，濕了一身。

    江洪皓顫抖地按下中控鎖，車門打開，但他整個人依舊垂軟地癱坐在座椅上，目光不敢躍出窗外，手腳不受大腦意識的控制，沒有開門下車查看情況的動作延續。

    必須盡快送那個受傷者去醫院。盡管心底十分清楚自己該做些什么，然而某種不好的預感同時浮起，恐怕為時已晚，被撞倒的那個人早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而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劇烈地跳動著，不合規律和頻率。

    突如其來的車禍令江洪皓茫然不知所措，半晌他才想起應該打電話叫救護車。手機好像放在口袋里，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微顫的指尖慌亂地碰觸尋找著，但一無所獲，翻遍整套西裝的口袋以及公文包等地方都找不到，越是慌張江洪皓越記不起手機放在哪里。

    一條生命慘死在車輪下，鮮血淋漓得慘不忍睹，這個陌生人的生命是如此輕易地消逝在他的眼前……不，或許那個人尚未死去，只是昏過去了也說不定。

    江洪皓最終放棄找手機，抬眼看向車窗外，一雙血手印赫然映入他的眼簾，在紅色轎車的前蓋上留下清晰的印痕，比朱紅色更黑暗的紅色，觸目驚心的痕跡。他嚇了一跳，閉上眼做了幾次深呼吸后依然紊亂，思緒也是。

    車身突然大力震動起來，停頓了片刻又是重重的一下，規則的頻率似是有人在車上做彈跳運動，江洪皓驚地張大眼睛，朝前方看去，這一看令他永生難忘。一團血rou模糊的物體貼在他的車窗上，像是眼球和眼白的部分轉了一轉，與他四目相對。

    毫無預警的視覺沖擊使江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