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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何夕。姚遠又是撐得難受,又是好笑,忍不住靠著太真感慨:“好飽?!碧嫒嘀碱^,瞇著眼,笑著嘆口氣,滿足地說:“誒——吃飽了真幸福?!币h忍不住撲哧笑出來:“你說得,跟多少年沒吃飽過一樣?!?/br> 太真拉著她胳膊,蹭了蹭,懶洋洋地說:“以前沒感覺,現在才知道,怪不得上帝都保佑吃飽的人民?!?/br> 姚遠看著她笑。卻見她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仿佛滑了絲的水龍頭,嘩嘩流著,怎么都關不上。她一時呆了。太真卻沒有木,仰著頭,拉著她大步往學校走。 好在學校跟蓉府很近,后門進去就是一字樓。一到宿舍,太真就抱著姚遠哭得喘不過氣來。姚遠著實給嚇到了,先是一疊聲問:“怎么了?怎么了?”見她說不出話,又急道:“別哭別哭……”眼見她一臉的淚,滿頭的汗,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卻是束手無策。 后來看她擰著衣服的手指關節都白了,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只好說:“我知道我知道……”太真倒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知道什么。姚遠沒頭沒腦地說:“不怪莊師兄,噯,他也是沒辦法,你……你是小孩兒,你過去這兩年就好了……” 太真給她一嚇,也顧不上哭了,哽咽著問:“你知道了?” 姚遠點頭道:“是啊,我們都看得出來的,那會兒我們還奇怪,怎么莊師兄一提許先生就答應了,我們以前連中文的學生都不要,都是本院本科生來幫忙?!?/br> 見她臉上白了又紅,低著頭默默垂淚,又尷尬地說:“你上次問起來溫冰師姐,我還以為你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因為溫冰師姐和許先生的事,你們……你們也許好一點?!?/br> 記憶里一些若隱若現的東西昭然若揭:溫冰每次都出現在許先生身邊,溫冰看著許先生的笑意,溫冰與許先生說話的語氣,種種嫵媚憂傷的情態多么明顯,可惜她被那篇論文遮住了眼,她被云生的一個“是”蒙住了心,于是認為一切都是溫冰的性格使然……倘若不是柔情萬端,天下哪一個女人能那樣溫存款款? 但,她是別人的朱砂痣與明月光,她的求不得落在那人眼里,只能是更熾烈的嫵媚與更哀婉的凄涼。 姚遠嘆氣:“溫師姐那樣的人,輕易看不上誰,看上了,也很難改變,許先生又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裝不知道——可是我們都能看出來。師母四年前就去世了,許先生又不另娶,又不給溫師姐什么表示,溫師姐也一直沒有男朋友,兩個人不知道犟什么。我們師門里對這件事都諱莫如深,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門規,離師生戀,能多遠就多遠,別的院甚至別的學校的這種事,我們也從來不提?!?/br> 太真禁不住替她心酸。溫冰那樣的美貌,溫冰那樣的旖旎,溫冰那樣的才華,溫冰那樣的性情,一個女人能得其一已經是算是幸運,她何幸集于一身——可是集于一身,又怎么樣? 她表情惻然,看在姚遠眼里,難免誤解,于是又替云生開脫道:“莊師兄是大師兄,許先生對他寄望最高,你也知道莊師兄那個人,又重感情,又心軟,又對自己要求嚴,所以呀,哪怕別人都去刺許先生的心呢,他也不會——他也不能?!?/br> 云生,云生。 那年黃昏微笑的云生,講臺上忍俊不禁的云生,被她暗諷卻付之一笑的云生,以為她哭手足無措的云生,大雪里濃眉青鬢神色寧和的云生,那個暑假,疲倦的、天真的、老母雞一樣的云生。月色如霜,他身上微微的酒氣,他搭在她頭頂的一只手,他忽然的微笑,他低聲說:“丫頭丫頭……” 以及,紅著眼睛的云生。胖了十斤的云生??懈捎蜅l的云生。眼淚燙傷她頭頂的云生。與她說,“丫頭,我也快成孤兒了”的云生。電話里,克制著自己聲音顫抖氣流唏噓的云生。 而即便那樣的云生,也是先想到,那年夏天,難為了她。 如今輪到難為他,她,卻連陪他的勇氣都沒有。 就那么逃之夭夭。 她知道他難過,可是直到這個下午才明白他為什么會胖了那么多。 她哭得頭昏腦脹,吃下去的東西統統吐出來。 姚遠手忙腳亂地幫她收拾,終于她筋疲力盡,癱坐到椅子上,卻又毫無征兆地開始流鼻血。 到最后姚遠不知道觸到了哪根弦,抱著她泣不成聲。她倒不哭了,握著紙巾按在鼻子上,仰著頭,一邊笑,一邊有腔沒調地唱曲子:“遍青山……啼紅了杜鵑……偶然間人似繾……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愿,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姚遠本來哭得凄楚,卻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來。抽一把新紙巾塞給她,嘆氣:“你這個賴皮家伙……” 太真仰著頭,閉著眼,嘴角的笑淡下去,忽地音一轉,曲調由柔靡而蒼涼。 “水涌山疊,年少周郎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蓱z黃蓋轉傷嗟,破曹的墻櫓一時絕,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教人情慘切!” 她嗓子啞,上不來氣,不時被嗆得咳嗽,把好好的曲子唱得破破爛爛。終于耐不住,自己加詞念白道:“唉……呀!” 姚遠笑得直不起腰。那賴皮的家伙在椅子上睜開眼,摁著鼻子,待笑不笑,懶洋洋地慷慨激昂著。 “……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唱到“英雄血”三個字,把摁在鼻子上的紙巾拿下來,瞇起眼覷了一下,將那染紅的紙巾團巴團巴,準確無誤地扔進垃圾簍里,看著姚遠笑得一臉無辜。 姚遠瞠目結舌,看了她半天,搖搖頭又點點頭,嘆氣道:“你呀,你還叫人活不活了?” 那人出去洗了把臉,回來又變成何太真,向她微笑:“師姐,能不能借下你那本?抄完就還你?!?/br> 等姚遠震蕩的理智恢復過來,人早就拿著她的書上了校車。她呆呆站了一會兒,又搖搖頭。原來會變臉絕技的,不止她家莊師兄,還有這位莊師兄的克星,這就叫近墨者黑。 她臉上浮出微笑,鼻子卻微微地酸。 青君有重回 太真回去后,每天窩在宿舍,復習高數,抄抄,不然便悶頭睡。眼看就要開學,校園里人漸漸多起來,窗下時常有男孩子的聲音,叫著樓上的某個姑娘,女生們的笑語盈盈飄過——笑漸不聞聲漸悄。而她依舊坐在書桌前,含笑看著老大與老三花蝴蝶般撲出去又撲進來。 有一晚接到姚遠電話,聊了幾句,她忽然說:“莊師兄回來了?!?/br> 太真心里一跳,姚遠又笑著說:“跟你說個好玩的,莊師兄胖了好多,你見到都不一定能認出來了——”她知道姚遠在努力寬慰她,可是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來,勉強微笑道:“他胖一點好……”姚遠道:“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