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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說話。艷姑娘的聲音也很好聽,疏離中帶著人情味,像陽光灑在鹽堿地里,蒼茫的,泛起粼粼的光來。 對于魘都令主,不知什么緣由,她的偏見根深蒂固。難道就因為陰山最近怪病頻出嗎?梵行五千由旬的土地,上面生活著數以萬計的妖魔,令主就是撕成碎片,也管不過那么多閑事來。 其實到了那里,她就會發覺那里的好,雖然常年沒有太陽照射,但光怪陸離,比鎢金剎土有意思多了。 沙舟停在一片土丘后面稍事休整的當口,令主隱去身形坐在一棵枯樹頂上。陽光照得他眼花,他手搭涼棚遮住了眉眼,一身寬大的黑袍吸收熱量,暑氣難耐。不能學蜥蜴,脫光了怎么見人呢,所以就算袍子積滿了沙灰,也不過拍一拍,因為他千萬年來只有這一身衣裳。 那只瞿如四仰八叉躺在甲板上,一雙鳥眼看著樹頂,仿佛能看穿他似的。他閃了閃,她的眼珠子依舊定定的,應該是在發呆,嘴里喃喃道:“師父,快出瀚海了,前面就是鐵圍山??墒侵F蟲那么厲害,上哪里去找洞冥草?” 他下意識抬起手,手指撥了撥胸前別著的青枝。洞冥草會發光,白天不能和太陽爭輝,但夜里如燈如炬,能照一切鬼魅。等天黑了,就找個地方丟下,她撿到了一定很高興。 她倒好像沒什么擔憂的,“過兩天就是十五,走出瀚海自然有鐵圍山的妖魅來找我看病,到時候換一株洞冥草,應該不是難事?!?/br> 一直默不作聲的男徒弟倒了一杯水遞過來,他的頭發長得很長了,不再像個和尚。仔細看看他的臉,眉間有烽火,眼里有乾坤,應當不是個尋常角色。 不尋常,進入瀚海后,四野連個準確的坐標都沒有,他卻可以堅定地引領她們直取鐵圍山??墒沁@么有城府的人,為什么甘于拜她為師,頗費思量。反正她對這個徒弟很好,教他方術,還許諾跟他一起去陰山打貓丕…… 令主從樹頂躍下來,沙地上留下了淺淺的腳印。黑袍落寞地走開了,背影無法不顯得凄涼。 最終洞冥草還是放在了他們途徑的路上,雖然有些刻意,但到手后照樣可以激發驚喜。瞿如依舊把功勞都歸在了好人有好報上,令主發笑,世上哪里來那么多的好報,好人死得早倒是真的。 不過看見她高興,這樣就很好了。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過一門婚事,雖沒見過未婚妻,但是自發一往情深??上Ш髞砦椿槠薷伺芰?,他發現后整個人都懵了。琉璃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不是杯子,是他的心。都說三界內妖精最狡猾,可是人一旦壞起來,比什么都厲害。 血淚教訓在前,不得不謹慎。時不時窺上一眼,船艙那么狹小的空間,里面有男有女,多不方便! 終于瀚海走完了,接下來是一片堿海。鐵圍山在堿海之上,從遠處看過去黑壓壓的,遮天蔽日。山如其名,就是一個大鐵塊,有嶙峋的險峰,但草木不生,更別提人煙了。令主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里,從魘都到須彌瀚海直接騰云,誰還一步一個腳??!所以說rou體凡胎就是麻煩,如果只有她和瞿如,至多花上兩天,必定到了。 他們雇了一條船,船主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傀儡,除了搖櫓什么都不會。船在汪洋大海上航行,令主站在船頭迎面激浪,顛沛了幾天抵達到堿海分界,海水也一剖為二,一半蔚藍一半黑暗。 黑暗的世界,他的世界?;杌璧奶焐鎿鋪?,那是和天黑不一樣的一種體驗,視力不好,恐怕有點暈眩。當然梵行剎土也分白天黑夜,白天就是這樣,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差不多就像山那邊的陰雨天。黑夜呢,無非是沒有月亮,但星星照樣閃閃發亮。梵行剎土雖然被隔在了鐵圍山之外,但它依舊屬于人間,除了少點煙火氣,其他什么都不缺。 一陣浪頭打過來,澆得黑袍稀濕,令主把手探進風帽里,抹掉了臉上的水?;仡^看,洞冥草發出的光,成為這昏暗海上唯一的照明。他們把它吊在桅桿上,風浪都澆不滅它,比燈籠火把好用多了。 航過了一程波濤,海面漸漸趨于平緩,船艙里的人松了口氣,她說:“無量海上從來沒有起過浪,這堿海果然可怕?!?/br> 姑娘就是姑娘,其實用不著害怕,如果船翻了還有他,絕不會讓她淹死的。 那個男徒弟處處表現得很淵博,十分討人厭。 “閻浮提外有九山八海,堿海是第八海。不像其他七海蓄滿功德水,這里是咸水,沒有神佛庇佑,因此風浪大了點?!彼麥睾偷貙λα诵?,“師父放心,過了這片水域就到梵行地界了。以前金剛曾經扔過神杵定海,即便妖風再大,水也不會起波瀾?!?/br> 那只瞿如立刻滿眼崇拜,“師弟懂得真多,這是以前從鶴鳴山上學到的學問?” 黑袍下的雙手握了起來,怪鳥膽小怕事,沒出息!既然喜歡,為什么不緊緊抓住,讓他有時間在師父面前賣弄。 艷無方當然很欣賞這個徒弟,作為一個凡人,能懂得這么多,不容易。她在微笑頷首的時候,令主氣惱地轉過身,蹲在了船頭的纜繩樁上。 船繞開鐵圍山的山腳,因為誰也不知道水下是什么樣的布局,萬一觸礁就麻煩了。遠遠駛開一點,那山體直抵梵天,進入其籠罩的范圍,會生出渺小如螻蟻的卑微感。山下常年陰暗,加之濕氣重,前方的海面上匯聚起了濃重的霧。那片濃霧底下,隱約有星星點點的白,像飛雪凝集。 船艙里的瞿如也發現了,振臂高呼:“師父快來看,下雪了?!?/br> 這世上哪有落進水里不化的雪!無方忙出艙查看,起先離得太遠看不清,后來近了才發現,那根本不是雪,是成群的蛀鐵蟲,它們首尾相連,在這片水域筑起了它們的王國。 大家都有點慌,這種蟲子連鐵都能啃咬,普通的木船根本經不起它們的襲擊。只是奇怪,以鐵為食的東西卻長了一身好皮rou。通體的透白,乍然一看是純潔無害的,可是當它張開嘴,里面密密麻麻的黑牙足以叫人膽寒。 洞冥草只有一株,蛀鐵蟲已經匯聚成千軍萬馬,令主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算錯了,現在正是蟲子繁殖的季節,它們從四面八方涌向這片陰寒的水域,運氣不好的話,這場大集合要半個月后才結束。 他回頭看了眼,她臨風立在船舷上,長發漫天飛舞。廣袖兜住了風,狠狠向上鼓脹起來,露出了一雙纖纖的臂膀。腕上戴著的金鋼圈,據說是蓮師送給她的。蓮師一個男人,對姑娘還真是關懷備至……他訕訕地想,忍不住再看一眼,金鋼圈上佛光耀眼,照得那雙玉臂如伎樂飛天。他開始懷疑,人間的那些壁畫,不會是照她的樣貌繪制的吧,簡直像到骨子里去了。 蛀鐵蟲到底被驚醒了,慢慢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