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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不妨請先生留下,孩兒們個個如狼似虎……正愁沒人陪他們消遣?!崩锢锿馔獾膰D啰們嘎嘎嘎放聲大笑,身上的刀子鉤子嘩嘩地響。 白秀才斟了杯小酒,夾了顆白果,送進嘴里慢慢嚼?!按笸?,嚇唬人,似乎沒甚么意思。這些弟兄跟著你,水里來,火里去,刀口舔血,不就是為了錢財享受?依我看,你們掙錢的門道實在虧本得很?!?/br> “哦?” “如今物產富庶,千里皆賴此江交通。只因大王你鐵鎖橫江,商旅不往,耽誤的金山銀山,豈是這沒本的買賣所能比肩?” 把頭瞇起眼睛:“你這是譏嘲我買賣太???!” “殺一人,不但所取有限,還要拼著性命去奪他人性命。此人若有親友兒女,說不準還要來尋仇??梢姎⑷嗽截?,是最大的賠本買賣?!?/br> 把頭笑起來:“依你的意思,是要我洗白了手,乖乖地做官府順民,拿著真金白銀去買東西、賣東西?今日陳轉運使缺個金馬桶,我便把馬桶送上去,求他把采買權包給我?明日王參軍缺個暖床姘頭,我便讓老婆跟他睡,求他免我的稅租?”嘍啰們笑得更加放肆,幾乎要在地上打滾。 白秀才長身站起:“非也非也,若依我一計,可化干戈為玉帛……”桌下嗆啷一響,把頭唰地抽出了雪亮的單刀,直逼他咽喉:“廢話少說!少他娘的仁義道德!”早有兩個嘍啰沖上前來,扭住他兩條胳膊,抓住他頭發,將他頸子往刀口上逼:“我們大哥問你話,到底要不要合伙?” 白秀才努力仰脖躲那刀口:“莫急莫急呀,我還沒有說完……”脖子上嗖地一涼,有什么東西,又熱又潮,順著胸膛滴了下去。他盯著把頭刀上那抹鮮紅,腿肚子直發軟。 小嘍啰兇神惡煞地說:“再敢說個半個不字,管你是什么水妖怪,活剮了你下酒!” 白秀才知道臉皮撕破,徒說無益,只想全身而退。他動動手指,卻全身無力。紅光在指尖微微一閃,便熄滅了。又試兩次,皆是如此。他又嘗試變小,可身子沉甸甸的,像一塊死rou,全無響應。他努力得冷汗涔涔,突然明白了座邊的香爐和席上的酒水是怎么回事:“你!蒙汗藥……”他這才真正害怕起來,用力掙扎。嘍啰們一擁而上,把他按在桌上。 把頭冷眼看著:“你是當真不應承了?” 白秀才的臉被按在一碟香酥燒雞上,凄然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沒有個助紂為虐的道理?!?/br> 把頭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的一剎那,一道紅光掙扎著打落刀子,橫貫船艙,掀翻了幾個嘍啰。白秀才奪命狂奔,直向船首奔去。一個嘍啰抓住他,被他甩了個圈,掙脫了。即將入水的一刻,他后心猛地挨了一撞,像一條冰冷的魚穿過身體。他跌跪在船板上,困惑地低頭看去,伸出手指去摸胸口那截寒光閃閃的叉尖。一股血從腔子里沖出來,前胸一下就染紅了。 他們追來了。他用手去夠船舷,吃力地想回到水中。那汩汩流淌的江水,此刻卻可望而不可即。鯉魚呢?它真的生氣了?真的不理我了? 后面趕來的嘍啰一把拔出魚叉,活活帶出些許內臟,白秀才慘叫一聲癱軟在地。嘍啰們拖起了他,他一邊吐血,一邊還奮力向前掙,被他們薅住狠狠打在胃部。 把頭拔出角柄匕首,緩步走來,一下捅進他的胸口。 白秀才渾身一震,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嘴里淌出血沫:“你會后悔的?!?/br> 把頭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更多更密集的刀劍刺穿他前胸后背,痛得不及呼吸。嘍啰松了手,他滿身是血地跌在船板上,拖著血跡爬向江水。 把頭踩住他半張臉,惋惜道:“多漂亮的招子?!?/br> 嘍啰們叫囂著:“大哥喜歡,我們給大哥要!” 冰冷的鐵勺猛然舀進他左右眼眶,劇痛未過便陡然空虛,成了汪洋般的鮮紅。白秀才痛得四肢痙攣,雙手在空中亂抓,卻什么都抓不到。 把頭捏過鐵勺上一粒眼珠,比著他手指上最大的寶石欣賞了一會,又抬腳踩住秀才一只手,用鞋跟碾著他細長的手指:“可惜了,彈琵琶的好手?!?/br> 話音未落,嘍啰一刀斬下。 白秀才右手齊腕而斷,熱血激噴,他連慘叫都已經沒有聲音。 那邊早有嘍啰壓住他另一只手,用匕首將手指一根根剁下。白秀才痛得身體一跳一跳,從嘴里出來的卻只有血沫。一人提起他衣襟,一刀捅進肝臟:“大哥,早先說了要吃那羊肝削的牡丹花片,如今有現成的妖精,何不片了來佐酒?”嘍啰叫喚:“二當家所言極是!”有人捧了盤子來,酒液橫飛,迷霧里群魔歌笑。 這場非人的折磨不知持續了多久。他一時痛昏,一時清醒,苦于還未死去。 終于,有人挨著他下巴刺下去,緩緩劃開了他的咽喉。 一切都變得非常靜謐。他甚至聽見了江風和秋蟲,還有江水在船下淌過,嘩嘩地響。他似乎回到了那個晚上,滿天滿地的月光,那時候他還沒有遇見鯉魚,孤獨地漂逝在江流上,只有浪濤聲在宇宙盡頭喧響。 江匪們看著他沒了動靜,冷硬了,覺得沒趣。把頭一揚手:“扔了吧!” 兩個人從漫過腳面的血泊里抬起他的頭和腳,遠遠扔進了江水。 溫柔的江水擁抱了他。水中無數生靈都向這邊圍聚過來。 再也沒有痛苦了。 第26章 救難 鯉魚在睡夢中,聞到了極其濃重的血腥味。這血那么咸澀,像浸透了眼淚味。鯉魚在夢里都聞到了哀慟,它迷糊地醒了過來。 天上冰涼的圓月,被烏云遮得嚴嚴實實,那一點幽微的光撒在水草間,情景似乎還在夢里??伤吹皆铝?,一下子就嚇醒過來了。十月十五,是十月十五!這幾天賭著氣,已經完全忘了! “喂——”它試探地叫著。山黑糊糊的,草黑麻麻的,水黑幽幽的,一丁點動靜也無。 “秀才!秀才?。?!”白秀才哪里都不在。他睡過的那朵花兒已經凋零了,許多瓣兒漂在水上。 鯉魚一甩尾巴,沖進急流。 路上,它聽見螃蟹鉗子咔噠咔噠響,追上去問:“巴解叔叔,你去哪兒?” 螃蟹橫著爬,嗖嗖跑得飛快:“水仙死了!” 鯉魚懵了下:“誰,誰死了?!”它出水飛掠,比離線的箭還快,一下子落在小麥穗兒魚旁邊?!班洁?,你去哪?” 小麥穗兒魚游得上氣不接下氣:“水仙死了!” 鯉魚尖叫:“怎么能?!怎么可能!”它一下子沖到小麥穗兒魚前面,差點撞到刀魚身上。刀魚居然也不理它,哧溜哧溜往前游,要在平時,早就沖過來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