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生氣?！彼Z速緩緩的，情緒晦澀難辨。

    陸梧垂頭斂眸，揉著衣角，那一小片衣角被她揉弄得皺皺巴巴。

    “……明明就有?！?/br>
    她囁嚅。

    仿佛空氣凝結的教室里，蕭凌的腳步聲一點一點朝她靠近著，每近一步，她的心就跟著緊一分，直到最后他在她面前站定，她已經連大氣也不敢再出一聲，滿耳只聽見鐘表走動的聲音，宛如催眠一般。

    他挺拔的身姿將她籠在一片陰影里。

    “陸梧?！彼吐暯兴?，“你知道……喜歡是什么感覺么？”

    這句話問得很突然，也超出了陸梧所預料的范圍。

    她不由得抬頭，一臉呆愣愣的表情，蕭凌也不催她，耐心地看著她的雙眼，等待答案。

    她一下被問住了，許多話像是堵在喉嚨口，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垂下了眼簾，愣愣地囁嚅：“我……我也不知道……”

    她形容不出來。

    只覺得，所有的形容，都不足以準確表達這種情感。

    所以她不知道。

    “不知道？”他輕聲重復了一遍，隨即便像是自言自語似的：

    “可是我知道?！?/br>
    陸梧只覺得心中受了重重一擊，分析不出他話語背后的含義，嘴唇翕動著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這時他單膝蹲了下來，如泉的棕黑眸子毫無預兆地闖進她的視線里。

    “我沒有對你生氣。也不會對你生氣?！?/br>
    不會對你生氣。

    又緩又柔的嗓音不帶絲毫疏離與淡漠，陸梧幾乎是一瞬間，感覺自己化成了灘水似的，渾身又酥又軟，失去了抵抗力。

    “那你為什么……”她小聲問，“之前，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蕭凌站了起來，手控制不住地在她發頂拍了拍，語氣淡淡地翻篇：“沒什么，之后再告訴你?！?/br>
    他半垂著眸，眼底有沉沉的慍火暗暗翻滾。

    細密的小雨下了好一會兒終于停了。這場雨下得很巧，正趕上上半日運動項目的尾聲，沒過多久比賽便結束了，學生們三五成群地擁擠著回教室。

    方權和孟纖琳是最早回到教室里的，兩人進教室的時候，只看見蕭凌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一手搭在桌上，食指輕輕敲著桌子，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方權和孟纖琳對視一眼，快步回到座位坐下，神情嚴肅：“老蕭，誰惹你了？”

    蕭凌的食指又敲了兩下，然后停下，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方權登時一陣受傷，卻還是忍著揍人的欲望問道：“怎么就你一人，梧妹呢？”

    “回家了?！笔捔韬喍痰卮鸬?，只是眉眼在他提到陸梧的時候柔和了幾分。

    孟纖琳此時也不緊不慢地回到了座位上：“她家里人來接她了？”

    “嗯?！?/br>
    “她的腳怎么樣，嚴重嗎？我給她發消息她也不回我?！?/br>
    蕭凌沒回答，而是皺著眉，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陸梧扭腳的時候，有沒有什么異樣？”

    方權聞言一愣，不明白他這個問題的意思：“沒注意啊，當時我就顧著跳自己的了，沒空分心?！?/br>
    蕭凌看向孟纖琳，后者也搖了搖頭。

    “老蕭，你問這個干嘛，難不成梧妹是被人推倒的？”方權說，語氣里帶著點玩笑的意味。

    他們說話間教室里人越來越多，柳倩和同桌的女生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

    蕭凌往椅背一靠，喉結震了震，淡淡地“嗯”了一聲。

    “是啊?！?/br>
    他瞇了瞇眼，嘴角的笑有些冷。

    陸梧是被母親楊玉珊接回家的。陸成這幾日出差，她只能聯系母親，楊玉珊在聽了女兒扭傷，甚至沒法好好走路之后也沒等陸梧接下來要說的話，心疼得直接掛了電話，跟公司請了假直奔學校。

    陸梧從小就不讓人cao心，就連小時候別的小朋友都滿小區亂蹦亂跳，整天不是磕著胳膊就是摔了腿的年紀，她也只是抱著軟軟萌萌的動物娃娃，乖巧地坐在家里跟著父親看普法節目。

    就這么個乖巧文靜到幾乎沒受過什么傷的女兒，忽然就說腳扭得沒法走路，這怎么讓楊玉珊不往嚴重了想？

    陸梧回到家就被楊玉珊安置在了床上。楊玉珊抬起女兒的腳端詳著傷處，心疼得不行：“怎么弄成這樣的？”

    “跳繩沒站穩?！标懳嗬蠈嵈鸬?。

    “你先上床躺會?！睏钣裆簞幼鬏p柔地將女兒的腿挪到床上，“媽去拿點冰塊給你敷敷?！?/br>
    ……她只是腳踝扭了而已啊。

    陸梧靠在床頭，母親的心疼讓她心里又哭笑不得又暖暖甜甜的。眼見楊玉珊就要走出房門，她忽然想起什么：“mama！”

    “怎么？”

    “我……”她臉頰染了一抹紅，不好意思地詢問道，“我可以玩手機么？”

    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更何況女兒傷著，楊玉珊的標準一下就放低了，“可以，注意休息眼睛，別玩久了?！?/br>
    門被輕輕帶上，陸梧立刻從書包里翻出了手機，臉紅紅的，眉眼間掩不住的滿是笑意。

    “到家了么？”

    五分鐘前的短信。

    想到屏幕那邊的蕭凌，陸梧扯過被子把臉埋了進去，用力蹭了幾下，渾身的激動勁穿透被子就要上天似的。

    埋了一會兒，她臉蛋紅彤彤地抬起頭來，抓過手機羞澀地打字。

    “剛剛到?！?/br>
    沒過多久，蕭凌的回復就來了。

    “好好休息。還記得醫師說的話么？”

    “記得的?！?/br>
    短信發出去，有些單調，陸梧想了想，又繼續打字：“你到家了嗎？”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不過管它呢，只要能有個話題跟他說說話，她就很開心。

    “沒有。方權上午的100米決賽拿了冠軍，說要去張記吃餛飩慶祝?！?/br>
    一中的南邊有一條建校初保留至今的長巷子，說是小吃街，但又沒有小吃街那樣的規模，多是以小吃為主，還有幾家賣書法用品的小店鋪和書店。從前兩年開始就有巷子要拆除的說法，卻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只是在學校的東面，距離校門更近的地方開了一條正規的小吃街，漸漸的南面的巷子人流量相比之下越來越少。

    不過南巷盡頭有一家張記餛飩，他們家的餛飩既大個，皮又薄，餡也鮮，生意倒是一直紅火。

    陸梧高一的時候被陽雪拉去吃過一次。

    看著蕭凌發來的短信，陸梧摸了摸肚子。

    “好想吃呀……好可惜，我不能一起去慶祝了?！彼掏痰鼗貜?。

    “小樹，來吃面?！?/br>
    女兒腳不方便，楊玉珊只好將午餐端來了房間里，還拿保鮮袋裝了幾塊冰，用毛巾包好，一起拿了進來。

    陸梧把手機往床上一扣，心里有點虛，應了一聲小心地挪腿下了床，單腿蹦到書桌前坐下。

    楊玉珊掃了一眼她的手機，隨口問道：“不是在跟男同學聊天吧？”

    陸梧筷子細微地抖了一下，吸了一口面，含糊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