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家的算是盡心，我回頭替您夸她?！绷鴐ama邊收拾邊說，“您看這剩下的，撤回廚房去還是怎弄？”

    姜采青一時沒明白。她從小被教育“粒粒皆辛苦”，這剩下的面食每碟里都還有幾塊，都好好的，不撤回廚房難道就扔了？柳mama看她不解的表情，知道她可能沒意會。柳mama琢磨，這新來的姨娘畢竟是貧家出身，沒過過富貴日子的，免不了許多地方不懂，常跟她問這問那的，索性就直白說了吧！

    “撤回廚房，便交給廚房料理?；蛘吣部梢再p了誰的?！?/br>
    哦！姜采青頓悟。她心里暗暗一笑，隨口說道：“這些小事不用問我，往后你和花羅兩人處理就行了?！?/br>
    柳mama要的就是這句話，忙應了一聲“是”，轉身把碗碟端了出去。主子的吃食本來就精細，內宅里貼身丫鬟倒還常有口福，像她這樣粗使的婆子原平日哪能吃到？并且因為喪期守孝，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清粥齋飯，已經好些日子沒見葷腥了。

    聞著那包子的rou香味兒，柳mama口水都忍不住了，見天黑沒人，一出門就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個，一邊鼓著嘴大嚼，一邊想著好歹給花羅留點兒，好堵了那丫頭的嘴。一個rou包子下肚，柳mama滿足地咂咂嘴，又塞了一個蕎麥卷。

    “柳mama，姜姨娘用過飯了？”

    柳mama本來端著托盤往下人住的后罩房走的，猛聽到人聲，嚇得一噎，忙用力吞下嘴里的蕎麥卷，拍著胸脯轉過身來，賠笑道：“哎呦，是翠綺jiejie呀，嚇我一跳?！?/br>
    “我好好說話，你嚇得什么。柳mama，你去稟姜姨娘一聲，三爺和六爺請她去前院，有事見她?！?/br>
    “噢，知道了，就去，就去?！?/br>
    柳mama看著翠綺走了，忙又回去。屋里姜采青正在圍著小桌子轉圈散步，柳mama悄悄把托盤放下，過去福身說道：“剛才翠綺來說，兩位公子爺請您去前院說話?！?/br>
    姜采青心說，她也才吃了晚飯，聽著前院人聲喧嘩，回頭宴應該還沒結束呢，就問柳mama：“你何時跟三爺說我要見他的？

    “老奴不曾去稟報，您不是吩咐明日再說嗎。這倒巧了，我還以為，您又打發花羅去了的呢?！?/br>
    “是只叫了我，還是各位姨娘都叫了去？”

    “這老奴就不知了，倒沒看見翠綺jiejie往別的屋去，估摸只叫了您的?！?/br>
    真巧，這是想一塊去了？姜采青略一沉吟，便叫花羅拿了燈籠帶路。

    第8章 算計

    姜采青出了后院的垂花門，便隱約聽到外頭人聲嘈雜，知道是外院搭的祭棚，正在吃回頭宴。所謂回頭宴，顧名思義，便是專門招待下葬后從墓地回來本家近房親戚。

    姜采青被翠綺殷勤地迎到了偏廳，偏廳里燭火明亮，裴家兄弟正坐在廳里說話。

    前院各處屋檐下都掛著燈籠，這偏廳各門敞開，門外石階下皆有家仆守著，姜采青一路過去，不難看到廳里的人，外頭卻聽不到他們說的什么。她心里不禁暗暗感嘆，裴三和裴六這樣安排的確有心，大晚上在這兒見她，既顯得光明坦蕩，免得落人口舌，卻又保證了談話的隱秘。

    “不必拘禮，坐吧?！?/br>
    姜采青見禮之后，去下首坐了。翠綺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廳中就只有裴家兄弟和她三人了。姜采青心中暗忖，裴三這番安排，必然有要緊話說，索性就端端正正坐在那兒，低眉垂目，且看他能說出什么來。

    “你是濮州人氏吧，人地生疏，到這里可還適應？”

    “稟三爺，來了這些時日，還算適應?！?/br>
    “如今表兄表嫂已經安葬，我兄弟二人明日就動身回去了。臨行前叫了你來，想看看你還有什么需要?！?/br>
    “稟三爺……沒有?！苯汕嘁灰а?，你大晚上獨獨叫了我來，就為說這個？

    “三哥，她看來真的懵懂不知，不然早該來問了。你繞的什么彎子，總歸要說給她的?！迸崃有σ宦?，盯著垂頭端坐的姜采青，卻總覺得這女子被他兄弟二人單獨叫來，也太自若了些，竟沒有一絲怯懦不安。

    裴三也在暗暗觀察眼前的女子，瘦弱嬌小，身量完全還沒長開，進來之后就一直低垂著頭，看起來倒也沒什么不同之處。他輕咳一聲，平緩說道：

    “姜氏，你是否知道，你并未真的懷孕?！?/br>
    姜采青坐那兒沒動，心里把眼前這位爺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才慢慢抬起頭問道：“既然是假的，三爺意欲何為？又為何到今日才告知我實情？”

    裴三和裴六對視一眼，對她這樣的反應實在有些驚訝，他們之前特意選了這回頭宴之時，并讓外頭伺候的家仆退開遠些，就是怕這女子乍聽之下，震驚喊叫之類的，沒料到她竟這般鎮定從容，看來，竟是早就心中有數了？

    “這件事，實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迸崛⑽⒁粐@，起身踱了幾步，在姜采青對面幾步站住。既然她如此反應，他若不加以解釋，似乎有些不該了。

    “原因有三：一來，那些張姓族人著實可恨，跟表兄家也只是遠支。家母素來憎惡不說，表兄多年沒有子息，若是愿意過繼入嗣，早該有考慮的，也不會等到如今了。二來，表兄表嫂突然過世，即便過繼一個嗣子，張家也名存實無，白白把家業拱手送了人，卻叫家中眾多妾室、奴仆沒了依靠。張家的家奴，大都是曾祖留下的，在張家幾代人了，實不忍叫他們再任人轉賣，失散流離?！?/br>
    “其三，說來慚愧，家母對娘家絕了后嗣的事情耿耿于懷，一聽到表兄過世，就病倒在床了，整日的心酸落淚。為了讓家母安心，我也只好想了這無奈的法子?！?/br>
    “所謂一舉三得，三爺真是好算計?！苯汕嗾Z氣一轉，“三爺還沒說呢，這事畢竟跟我直接相關，難道不應該讓我事先知情，為何把我也蒙在鼓里？就不擔心我有個什么差錯，壞了三爺的事？”

    “先讓你知情，怕也不見得妥當?！迸崛?。他之前怎么會想到跟一個哭哭啼啼、尋死上吊的無知小女子商議謀劃？反倒要煞費一番口舌，他平素做事習慣吩咐了就是，先不讓她知道，說不定才更方便行事。

    “你能有什么差錯？”裴六饒有興致地問道。

    “比如，若是我跟官人并無逾越，堅決不信呢？再比如，若是我這幾日正好來了葵水，豈不要遭？”

    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