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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卻覺得有些陌生,有些……寂寞?你們說可不可笑?” 崔玨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片刻的沉默后道:“因為謝語棲?” 秦廣王搖搖頭:“不知,只是他們這一走,突然就覺得太安靜了,少了幾分人情味兒?!?/br> “……這里是地府?!?/br> 秦廣王百無聊賴的支著頭,望著鬼判殿的大門,道:“僅僅就折騰了這么一炷香的時間,便覺得不習慣了,還真不可思議。若不然,百年后,等他們二人刑滿,留他二人在陰曹地府,興許還有些樂趣?!?/br> 崔玨看他自言自語,再沒有接話。 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又有數不盡的日夜。 在地府,也不過只須臾,來來往往的魂魄,起起落落的星辰,明明滅滅的河燈。 彼岸花開,映紅忘川河,風過卷起千層花瓣如雨飄灑。紛揚飄落的花瓣,遠方是一顆參天大樹,粉白的花擁簇成團密密麻麻堆在枝頭,一直延伸到忘川河上,落下的花瓣在河面鋪成薄薄一層,隨著水流緩緩浮動。 三生樹下跪坐一人,白衣如雪,霜華銀發,如瀑布般垂下,鋪落在地上。那人容顏如畫,雙目微合,雙手合十,仿佛一座玉雕塑像,靜得靜止了一般。 河上自遠處飄來零零落落的幾盞河燈,碰到了岸邊,留了下來。 白衣人緩緩睜開眼,清淺的眼眸中映著河燈的光,望了許久,空中飄落幾片花瓣后,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顫。 幾步之遙的三生石后,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 他在樹下守了百年,耳邊的世界靜了百年,驀然傳來的聲音讓他心底一動,跟著那漸漸走出的身影站起。 三生石旁,崔玨一身暗紅的衣袍,沒有帶斗篷,容顏清晰了起來,如他的聲音一般,清冷,生澀。 崔玨定定的望著三生樹下的那一襲白衣。 百年光陰如梭,他卻容顏依舊,神色未變。 謝語棲移開視線看向他身后的忘川河。 這百年來,他思過于三生樹下,望著眼前的忘川,靜靜等著,虔誠的禱告著,一切都靜止了,安靜的就仿佛失了所有的知覺,靜到甚至快忘了自己是在等著一個人。 他知道,這百年里,崔玨會偶爾來看看,遠遠的站在三生石后,看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離開了。 今日崔玨也一如百年來巡回往復的靜立,卻到最后并未離開,而是淡淡的開口道:“謝語棲,時辰到了?!?/br> 謝語棲眼底劃過一絲悅動,看向他:“范卿玄呢?” “他已被押去鬼判殿?!贝瞢k看他起步跟了過來,白發垂落在地,“要幫你修整一下么?” 謝語棲微微一愣,見他正看著自己的頭發,便搖頭:“不必,我想見他?!?/br> 崔玨點點頭。 謝語棲沒有想過時隔百年后再見范卿玄會是何種情形,直到鬼判殿的大門打開的時候,那一襲筆挺的黑衣落入眼簾,未幾又被水汽模糊,大腦一片空白。 范卿玄亦回眸,原本疲累蒼白的神色,在那一刻變得柔和:“語棲,好久不見?!?/br> 謝語棲幾乎是眨眼間就沖了過去,將他緊緊抱住,只恨不能融為一體。 “一百年……” 黑衣人同樣伸手將他緊擁,眼眶微微發燙,竟有種想哭的沖動,鉆在魂魄深處的疼此刻已遠在九霄之外,只有懷中那清瘦的身體才是真實存在的。 “語棲,你還好么?” 謝語棲埋首在他頸窩,拼命搖頭,發出悶悶的嗚咽。 頸側幾絲涼意,范卿玄無聲輕嘆,伸手摸了摸他垂下的白發,絲絲縷縷一直垂落盤卷到地上,像是一條條的銀色溪流。 百年的時間,長發隨地,卻伊人如斯,仿佛還是那一年在常青河畔初見的模樣。 堂上秦廣王等了一會兒,忽然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側過臉:“那個,不是我要打斷你們重逢……” 崔玨看了他一眼,常年清冷的臉上幾不可見的染上一絲笑意,隨后帶上了斗篷。 “你們已服刑百年,介于你們生前功過以及服刑的情況,現在我要給你們下最后的審判?!?/br> 謝語棲沮喪的低眉,嘆了一口氣:“我還是不能留在鬼界么……” 秦廣王笑了笑,隨手一揮。躺在他桌案上的兩枚掛墜浮空,飄到了范謝二人身前,看著他們一人拿過一個后,秦廣王合眼道:“看你們二人情深義重,實屬難得,寡人決定留你們二人在陰間,不過吃白飯也不行。如今就予你們無常之職,往返陰陽二屆,引渡生魂死魄,賜無救,必安?!?/br> 堂下范謝二人均是一愣,看著手中一黑一白的腰墜,半晌無措。 謝語棲摩挲著手心那通體透亮的白玉腰墜,上頭的古纂體蜿蜒盤旋,刻著“必安”二字。心頭回蕩著秦廣王的那番話,留在陰間,任職無常。他一遍遍茫然的念著,側頭看向身邊那人,正巧對方也看了過來,視線交錯的那一刻,他恍然明白了。 他望著堂上的秦廣王,隨著范卿玄一起跪拜謝恩,直到退出鬼判殿,他都覺得是自己百年來的大夢未醒。 二人坐在忘川河邊,范卿玄替謝語棲修整了頭發,在身后束起。兩人十指相扣向依在河畔邊,望著河上的河燈,對岸的彼岸花,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一陣風過,范卿玄抬頭看了看深藍的天空,微微輕嘆。 “語棲,后悔么?” 身側那人眉梢眼底帶著狡黠的笑意:“嗯,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么?” 這一笑深深印在范卿玄心底,赤紅的雙眸緊縮成線,嘴角勾起一絲笑:“來不及了?!彼麅A身上前,將白衣擁入懷中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