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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詞看向在上座望著她的祖母,忙淡笑,“荊詞早已習慣了長安的水土,丫鬟們伺候得很周全?!?/br> “骨子里終究是長安人,自然會習慣長安水土?!币恢蔽撮_口的楊知慶淡淡道。 荊詞心里一觸,她自入楊府請安后這個父親就從未再理會過她,如今突然開口倒讓她覺得不適應。 這中秋宴大家吃得少,說得多。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說得差不多了,大家便漸漸離席。 天已經黑了,荊詞走在回筎院的路上,楊鈺沛在她前方幾步遠之處。楊府的燈籠很亮堂,荊詞卻視若無睹,腳步不減徑直走了過去。 “哎——” 楊鈺沛出聲。 “二姐叫我?”越過她的荊詞聞聲止步,轉身看向她。 “沒看見我嗎?” “看見了?!?/br> “那為何視而不見?” 荊詞直言不諱,“抱歉,我不想同心不誠之人往來?!?/br> 楊鈺沛嗤笑,“心不誠?” “我前腳出了玨院,你后腳便去打小報告,是心誠么?” “你又沒同我說此事不可外傳,若你說了,我答應了你,我卻傳到長姐耳邊,這才叫心不誠?,F下這般,是你自己做事不周到,自己得承擔后果,莫賴我心不誠?!睏钼暸嬉粡埱勺炷苷f會道。 荊詞瞪著她,她竟收起尾巴當好人。 楊鈺沛見她無言,笑了笑,越過她徑直離開。 荊詞看著她一氣呵成,甚是無奈,這人真是……算她倒霉。 今夜看了幾出好戲,荊詞發現楊府沒那么純粹,人與人的關系……頗為復雜。祖母和府里眾女人、李諶和楊壽雁、楊鈺沛和祖母…… ………… 翌日一早,楊壽雁便遣人來筎院。 “大娘子說,四娘子雖已及笄,卻尚未出閣,應當不斷地自我提升,以增添修養氣質?!毙⊙诀咝χ告傅纴?。 “所以呢?”荊詞漫不經心。 “所以請四娘子從今日起去文漱齋習詩書?!?/br> “???”荊詞詫異,“意思是還要繼續聽夫子講課?” “請四娘子準備一下即刻過去吧,許夫子已在文漱齋等候?!毖诀邿o視荊詞的錯愕神情,福了一下身便轉身退出筎院。 荊詞對此頗為煩悶,想不到到了楊府,還是逃不過聽講的命運。她倒不是不喜歡念書,只是不喜歡聽講罷了,即便聽也只喜歡聽她不會的,否則她一定會犯困和游神,如坐針氈。從前她與蕭氏兄妹乃共一個夫子教學,即便與玩伴們一同聽講亦感到乏味,何況如今是一個人。 “四娘子,該出發了?!鼻嗯崧暤?。 “等我喝完這杯茶……” “奴婢幼時讀過幾年書,您上文漱齋就由奴婢伺候您?!?/br> “嗯……” “遲了可不好,當心夫子責怪?!?/br> 拖延了好一會兒,荊詞才不情不愿動身前往文漱齋。 文漱齋既是楊府的內部學堂,也是楊府的大書房。楊府三個女兒都在此讀書習字,包括近年隱蔽著身份的李諶。楊家世代為官,祖傳下來的書籍字畫數不勝數。 “奴婢聽聞許夫子曾在弘文、崇文二館任學士,其乃博學大家也,亦是阿郎的同門和大娘子的恩師,四娘子萬萬不可怠慢?!鼻嗯煌嵝?。 “知道了?!?/br> 片刻,文漱齋便在眼前。 門前一座拱橋,橋下一汪人工碧池,三五錦鯉不時游動。大門左右各擺一盆大黃菊,低調大氣。 倒真有書香氛圍。 入內,是一道荷間戲魚的影壁。繞過影壁是一處敞院,中間有一日晷和水缸,東西有房屋,正房有三間的規模,窗戶做得極高,便于陽光照射。 荊詞走過敞院,正屋前有三級階梯,踩上三級石階后入屋內。屋內擺了好些桌椅,右側是一巨大的十錦格子,上面稀稀疏疏擺著書籍、筆硯、花瓶。案前一老翁盤腿靜坐,手捧一卷,看得入神,看到動情之處,不覺大聲吟了出來,“吾不能變心以從俗兮,故將愁苦而終窮?!?/br> 荊詞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案前的許夫子這才發現有人進來,滿是皺紋的手拿著書卷緩緩抬頭,“你笑什么?” “聽聞許夫子曾是二館學士,如今致仕,可謂名利皆有,說愁苦而終窮能不惹人笑嘛。再說,您已致仕,大可遠離官場久居山林,拿屈原比可不恰當?!?/br> “你讀過?”許夫子雖年高,腦子卻好使得很。 “略有涉獵?!?/br> “嗯……”許夫子點點頭,“不過你錯了,老夫非拿屈原自比也,屈夫子清風高潔豈非俗人能比?” “屈原之作辭藻華麗,通篇喻己,心有千千結,難怪最終投河自盡?!鼻G詞滿不在意。 “喲——四娘瞧不起屈夫子?”許夫子訝異,“四娘子以為,何為家?何為抱負?” “所謂家,是親人;所謂抱負,求而不得便棄之,人生就當暢快?!?/br> 許夫子聞言,大笑,“李諶,你說說?!?/br> 此時荊詞才注意到,座位末端已有一人,原來他也在。 ☆、第二十二章 同窗冤家 李諶手肘撐著腦袋,思慮片刻,咧嘴笑,“我認同?!?/br> “終究是小兒之語,”許夫子顫顫巍巍起身,從十錦架子上取下一本頗為陳舊的書籍,“今兒個,老夫繼續講?!?/br> 荊詞喃喃,“?姓許,莫不是……許淹?” “你知道老夫?”許夫子耳朵敏銳得很。 “真的是許淹夫子?”荊詞眼神不覺放光,頗為欣喜,“以前聽阿爹提過您,說您學識淵博,尤擅講授?!彪y得,能遇到阿爹提過的人。這使她覺得靠近了阿爹,有一絲幸福感。 “哈哈——”許夫子眉開眼笑,“王行業那小子倒是重情重義,有能有才,只是可惜了……” 荊詞眼波暗淡下來……可不是么。 許夫子瞧著眼前小丫頭的神色,暗自想王行業倒也沒白疼她一場。 “咱們來看下這篇賦……”他拿起翻開書卷,悠悠誦讀、講解了起來。 ………… “嘿、嘿——” “別吵?!鼻G詞不愿理會坐她旁邊的李諶,一心想專心聽講。 李諶撇嘴,“瞧你也不像讀書人,裝個什么勁兒……” “別說話,專心聽?!痹S夫子冷不丁道。 “夫子,您都講大半個時辰了,小心身子,得勞逸結合,歇息歇息?!崩钪R適時張口。 許夫子頭未抬絲毫,“不用你cao心?!?/br> 荊詞不住偷笑,許夫子這么固執,看他怎么辦。 “咱們繼續,人情同于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 本性難移,荊詞高估了自己,她照樣未堅持多久。 漸漸地,她終于開始困倦,腦袋愈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