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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半年光景罷了。 那攪肚蛆腸的老賊婆藏得嚴密的頭面緞子早已被她搜出來典賣了個干凈,就是家里的下人都已是發賣的所剩無幾了。 她這輩子,何曾為著生計cao心過。 只如今呢,別說裁衣打首飾,就連油米鹽醋都要料量著過日子。 可她這日子還是過不下去了。 五月五還能勉強裹兩只rou粽子沾個節味兒,到了八月半,貼身的大丫鬟天不亮就出門往碼頭上去買菜,為的就是船家的菜蔬能比菜市上的便宜那么兩個銅子兒,可日上三竿才紅著眼圈兒回來,也只揀回幾色菜蔬和兩條魚罷了。 別說薄皮石榴水晶葡萄馬鈴瓜,就連往日吃膩了的螃蟹都未見。 也不是沒想過再跟個人…… 可她栽了這樣大一個跟頭,恨不得連自個兒的眼睛都不相信了,哪里還信得過那些個沒良心的王八羔子。 也不是沒想過離開崇塘,往別處安身。 可她攢下的吃糠咽菜都沒舍得動用的金銀細軟已經有限。 至于這間院子,舊年前前后后少說也搭進去了總有千兩銀子??蓧Φ贡娙送?,這會子出手,也不知道能不能值個兩百兩銀子的。 兩百兩銀子,夠做甚的。 沒有錢財傍身,她又該往何處安身。 思來想去了半個月,實在沒有辦法想了,終于邁出了這一步。 心頭就跟針扎似的,愛娘忍不住淚水漣漣,很快就浸濕了帕子。 卻不知道她那幽怨凄苦的一嗓子,把屋里的紅棗姊妹唬了一大跳。 到底還是紅棗經得住事兒,安撫好姊妹,當即跑了出來。 就見一個婦人跪在自家院門口正嗚嗚咽咽地哭著,一皺眉頭,就看到了正站在院門邊的黃阿婆。 只這一眼,就像數九寒冬一桶帶著冰碴子的冰水從都澆到腳,已是怔在了當地。 而愛娘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見卻不是袁氏,而是一個小丫頭,一肚子的自傷自憐自怨自艾又咽了回去,差點兒沒噎死。 這平平整整的泥地上更是好像忽的就冒出了好些個細碎的小石子,不但硌著她的膝蓋,還直往她心上扎。 想爬起來,卻發現腿腳已麻,一霎時竟站不起來。 咬咬牙,拿帕子點了點眼角,面上綻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朝著紅棗道:“這是大小姐石榴吧,奴家常聽老爺惦記您呢!” 這話自是胡謅的。 愛娘和秦連彪關上門來做夫妻的那半年,愛娘只拿自己當正頭娘子待,提都不會提到袁氏,除了秦連彪吃醉酒罵上兩句,也就黃阿婆想起來會咒罵兩句了。 就連親生的骨rou都不惦記,更遑論抱養的石榴了。 紅棗雖不曉得這些,卻也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的話。 一動不動,一聲不發,目光卻如刀子似的往愛娘身上扎。 愛娘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微一側臉,避開了紅棗的目光。 就聽到門外又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臉色煞白的袁氏由姚氏杜氏陪著趕到了。 秦家院墻高,已是再聽不到隔壁的動靜了。 又快到午飯時間了,村里的男女老少要么上工要么上學,剩下的幾乎都在秦家幫著收尾或是料理后天的喜宴,溪埂上一人也無,也正因如此,愛娘一行才能暢通無阻。 所以袁氏是聽到秦連鳳的報信,才知道黃阿婆和愛娘來了的。 而秦連鳳又是被花椒姊妹叫上跑腿的。 茴香已經顧不上收拾口出諱言的丁香了,丁香卻知道自己又說漏嘴了,一縮脖子鵪鶉似的站著,倒是忘了報信了,而香葉也就沒敢問“姘頭”到底是甚的意思。 花椒卻是聽的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左腳勾右腳,摔個狗啃泥。 被眼疾手快的丁香一把扶住,花椒來不及道謝,抬眼就看到了正往這邊兒過來的秦老爹諸人,忙喊秦連鳳:“小叔,快來!” 秦連鳳唬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一陣風似的刮了過來。 茴香卻已明白了花椒的用意了,忙指著下頭告訴他:“伯祖母和,和那個女人回來了,小叔快去告訴族伯娘和祖母!” 秦連鳳一個愣怔,才反應過來茴香說的是誰,倏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兒來,只知道一點頭,腳下生風,一眨眼的工夫,已是跑下了登城馬道,往后院廚棚奔去了。 花椒看了眼飛奔的秦連鳳,一手拖著茴香一手拉著香葉,又叫上丁香,一溜煙跑進了眺閣,正好瞧見愛娘下跪的那一幕。 看著那一跪激起的浮沉和那一聲驚飛的鳥雀,茴香幾個俱是目瞪口呆,花椒更是提著一顆心,不知道這女人又在出甚的幺蛾子。 只隨后就見紅棗跑了出來,饒是丁香都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花椒聽不到愛娘在說些什么,卻能看到紅棗刀子似的目光,就知道紅棗也已是知道了愛娘的身份了。 扒拉著窗口干著急,好在袁氏聽說后很快趕了回去,后頭還緊跟著姚氏和杜氏。 妯娌兩個心里俱是明白,這必是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卻沒想到過來一看,眼睛剛往跪在那還露出一抹后脖頸的妖精身上瞥了一眼,目光就定在了院門旁站著的木木呆呆的黃阿婆身上。 俱是倒吸了口涼氣。(。) ☆、第二百二十八章 伏低 要知道,在崇塘百姓的心目中,就同秦連彪這輩子都抹不掉的不懂綱常不顧廉恥的蟊賊名頭一模樣。 黃阿婆身上背著的惡婆婆的名聲,怕也是要帶到棺材里頭去的。 不把明媒正娶的正頭兒媳當人看,反跟不知道甚的骯臟地界出來的粉頭窯姐兒一個鼻孔出氣兒。 別說喜鵲了,就連黃阿婆的娘家人都自覺抬不起頭來,旁人那就更是唾沫星子都不知道噴出多少去了。 而在同樣為人母的姚氏妯娌看來,黃婆婆或許并不是甚的惡婆婆,而是根本就為母不仁、不慈! 親子**,不但重孝,也重慈。 可黃阿婆對外人自是不必說,就是對自家兒孫,甚至于秦連彪,也成天陰陽怪氣,光會裝鬼。 成日介看這個不對那個不好,張嘴就是哭起手就是打。 恨怨惱怒煩,五毒齊發,簡直就是五鬼鬧宅! 人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又說辣椒結子必辣,酸梨結子必酸。 其實就是種甚的因,結甚的果,人道亦然。 秦連彪落到如此下場,除了他自己不學好,不往正道上走。 黃阿婆這個當娘的難道就沒有罪過嗎? 秦老娘雖從不道人長短,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們卻也聽村里上了年紀的阿婆老娘們說過兩回。 據說黃阿婆年輕時就愛裝鬼,抱著孩子吃奶時就愛生氣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