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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魚忽然覺得,也許,他能一箭雙雕,做掉那對兄妹和礙眼的桓岫。 外面的電閃雷鳴已經歇了,空氣中帶著沉悶,卻是連點雨水斗沒見著,隱隱約約間有蛙鳴在遠處此起彼伏。曹營退下,只余蕭子魚一人坐在桌案前,若有所思地盤算起他的謀劃來。 這時的永安城,不知多少人家,因著驚雷閃電翻來覆去,直到萬籟俱靜,終是緩緩入了眠。 ***** 五更二點,永安城內,街鼓敲響。 一聲一聲,響徹天空,也驚起了山上休憩的鳥雀。 宋拂隨著最后一聲鼓響落下睜開了眼。太陽還未升起,從窗外看去,僅能見著屋外沉沉霧氣,鼓聲遠遠的從永安城中傳來,到山上只余下點余音,可也足以讓她此時睜眼醒來。 這個時間換作從前在關城時,該是她賴在床上多睡會兒的時候。隔壁屋靜悄悄的沒什么聲響,可房門外的院子里分明傳來小狗的吠叫。 她在床上平躺了會兒,聽著小狗急切的吠叫,忍不住坐了起來。 大約是人清醒了,門外的聲音這時候也就變得越發清晰了起來——有陌生人的說話聲。 她推了門出去,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子里伏在呂長真膝上大哭的婦人。在婦人的身邊,還立著神色惋惜的秀石,見她推門出來,忙上前對著婦人輕輕喊道:“宋嬤嬤,二娘子出來了?!?/br> 秀石這一喊,那婦人這才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朝她這邊看。呂長真這時也回過頭,微微頷首:“阿音?!?/br> 他喊的是宋拂原先的名字,“阿音,這是宋嬤嬤,宋姨娘的娘親?!?/br> 呂長真的這一聲,讓宋拂瞬間明白這婦人的身份。 她一直知道,自己并非母親呂氏所出。她的生母是曾是呂氏情同姐妹的婢女,是呂氏親自開臉送到阿爹身邊的宋姨娘。 她也知道,阿爹對宋姨娘的感情并不深,只偶爾留宿,平日里更多的時間都在母親房中度過。后來宋姨娘懷上孩子,誰料臨盆時才被穩婆發現懷的是兩個孩子。 意外來的太快,宋姨娘產后不久就過世了。沒多久,和她一母所出的雙生弟弟也夭折了。 宋拂從有記憶起,就只在畫像上見過宋姨娘的長相,年幼時也曾想過,如果宋姨娘還活著,當她三十歲,四十歲,甚至五十歲時會是什么模樣。 她想象不到,但今日看到這個婦人,卻仿佛陡然間讓她見到了六十余歲的宋姨娘。 “二娘已經……已經這般大了……” 與面對呂長真時的態度不同,宋拂清楚地看到宋嬤嬤臉上略帶生疏陌生的神情。 也是。宋拂心底苦笑。 畢竟宋嬤嬤曾經是阿兄的奶娘,只是聽說后來宋姨娘和弟弟接連出事,宋嬤嬤撐不住,阿爹不得已送她們一家人離開永安去了外面生活。這些年過去了,親近阿兄,卻認不出她,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看著繞著身邊奔來跑去的小狗,宋拂不知不覺閉上了眼,再睜開時正對上了呂長真擔憂的眼。她微微動了動,站直了身子,想起宋姨娘的畫像,深吸幾口氣道:“阿兄,我去廚房……” “讓我去吧,讓我去?!彼螊邒呲s忙擺手,心疼地看著呂長真,“瞧嬤嬤老的,都糊涂了。這一大早,怎么能讓大郎……和二娘餓著。嬤嬤去做早膳,嬤嬤去做?!?/br> 宋嬤嬤說著摸去了廚房。 她一進門,院子里就靜了下來。宋拂朝著廚房看了兩眼,這才回頭望向秀石。 桓岫身邊的這兩個仆役,雖不是他自己親自挑的,可桓府沒人盼著他出事,自然也不會給他兩個廢物。 秀石長得清秀,一看就不是什么特別莽撞的性子。宋拂與秀玉秀石都打過幾次交道,見到他們就仿佛見到了桓岫。 宋嬤嬤早年就離開了虞府,虞府的事沒牽連到她已經是運氣了,這時候把人找來…… “宋娘子,”秀石還是習慣稱呼她宋娘子,郎君特地交代過要好生答復,他自然不敢懈怠,誠心道,“這位宋嬤嬤是郎君吩咐小的護送上山的?!?/br> 宋拂見他答得毫不猶豫,就知桓岫已經讓人準備好了說辭。 果不其然,似乎是見宋拂久久看著自己,秀石摸了摸鼻子,自個兒繼續說了下去:“嬤嬤早年離了虞府,這才沒受牽連。只是機緣巧合之下,這位嬤嬤前些年回了永安,方才發覺虞氏……郎君得知此事,念宋娘子兄妹二人在這山上無人照應,便找來嬤嬤,吩咐小的送上山來?!?/br> 他們回來不過才多久的功夫,桓岫就這么“湊巧”的得知了宋嬤嬤早已回永安的消息,還把人送了上來…… 宋拂微微垂下眼簾。 那個男人的用心,她又怎么會看不懂。 秀石很快下山復命,宋拂也止住了思緒,耳畔傳來陌生的腳步聲,她低頭整了整衣裳,打了水低頭給呂長真擦手。 大郎這時候也終于睡醒了,“吱呀”開了門,一邊揉眼一邊喊“姑姑”。 大郎生下來就是彌麗古麗親自照顧。他們的條件雇不起奶娘,孩子從小喝的就是母乳,自然跟親娘的感情比誰都親。那些洗漱穿衣的事,也大多都是彌麗古麗一手cao持。 后來人沒了,大郎下意識地就依靠起姑姑來。還是呂長真搖頭,說“不能一輩子都靠著你照顧他”,宋拂這才有意識地放手,讓阿兄親手照顧孩子的吃喝拉撒。 大郎初時也不適應了好久,可大概是真的懂事了,除了睡迷糊的時候還會喊兩聲“阿娘”,再嘟囔兩下“姑姑”,平日里有什么事也是自個兒做。實在不行,才喊阿爹。 宋拂給呂長真擦完手,正要起身去房門口。邊上傳來一聲低呼,她側臉一看,宋嬤嬤放下手里的東西,紅著眼眶就跑到了門邊。 “小……小郎君,真的同郎君小時候生的一模一樣?!?/br> 說來也是巧。彌麗古麗是個有著一頭金發的回紇人,但大郎的身上絲毫沒有她的影子。大郎更像是個純漢人血統的孩子,黑發黑眼珠,完完全全是漢人的模樣。 宋嬤嬤伸手想要去拉大郎。 大郎卻警覺地避開,見人錯愕,忙撒腿就跑,一頭撲進宋拂的懷里,緊緊抱著她,怎么也不肯松開。 “姑姑!”大郎喊,“這個婆婆是誰?大郎不認識她!” 遇到的事情多了,大郎也早沒了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天真,對于陌生的人一向警惕戒備,更是不愿離開他們兄妹太遠。 宋拂看了看滿臉難過的宋嬤嬤,低頭摸了摸他的臉:“大郎乖,要喊嬤嬤?!?/br> 大郎不明所以。 她又道:“嬤嬤是你阿爹的奶娘,你要敬重嬤嬤才行?!?/br> 宋拂說完輕輕推了推他,低聲道:“去,跟嬤嬤說句對不起?!?/br> 大郎抿了抿唇,扭頭去看阿爹。呂長真坐在一旁,緩緩點頭。見阿爹點頭,他這才松開手,低著頭走到宋嬤嬤跟前,怯怯地抬眼看她。 “嬤嬤,”大郎小聲問,“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