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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因為雨太大,擾了清凈這才睡不著。她更多的是思緒萬千,導致明明閉上了眼,可分明還能瞧見那個掀開她大紅蓋頭的男人。 她索性坐起來,睜著眼,看著黑漆漆的屋子出神。 晚膳后呂長真的那句話,著實將她問住了。 她現在身上背的是清清楚楚的“罪臣之后”四個字。 她在安西都護府,還能只做一個大齡未嫁的老姑娘,做的是下九流的仵作,多攢幾年銀子說不定還能找一個自己看著還能入眼的倒插門。到那時候,心里頭藏著的那點影子,只怕天長地久的,也能忘了個干凈。 然現在,不一樣了。 她壓根沒想過有一日,還能和桓岫重逢。 她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有些好感,比喜歡還多一些,卻始終保持著她所希望的距離,不遠不近。不得不說,她有時候甚至覺得,何必呢。 他一開始沒認出她來。 也對,畢竟都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 她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只能為他人魚rou的虞寶音了。十年時間,足夠練就她的滿腹心思。 在官驛初見的那一面,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被奪取了所有的目光。所有來自他的邀約,她都婉轉地接受,壓著滿心的雀躍和想念,以一副素不相識的臉孔,與他來往。 她改了名姓,改了口音,還成了尋常女子絕不會去當的仵作。這些保全了他們兄妹多年,也成功迷惑了他。 宋拂閉了閉眼,低頭埋首于膝蓋上。 身份的差異注定他們之間的所有緣分,都在十年前就斬斷了?,F在重逢,不過都只是徒然。 如果虞家沒有出事,也許……也許她還能厚顏無恥地求阿爹去桓府提一提這門親事。 可沒有如果。 虞家早已經沒了。 她和他再怎么糾纏不清,也都只是揮手便能斬斷的孽緣而已。 十年,黃花菜都不知涼了幾盆,她還在盼著什么…… ***** 永安城有夜禁。閉坊后,街面上便輕易不許百姓來往,即便是官員,若沒那身份,也只能被城中武侯攆著跑。 桓岫出宮后就跟著蕭秉瑞去了他的平王府。用完膳后,城中早已閉坊,蕭秉瑞沒臉皮地邀他留宿,桓岫轉頭騎了馬便走。 住在坊門邊的坊卒開了門,桓岫應聲欲行,忽的低頭問道:“閉坊后,可還有人進過門?” 坊卒有些不大認得桓岫的臉。 可桓家父子幾人,容貌上多有相似倒也好認,坊卒聞聲忙道:“有,小郎君半個時辰前才過去?!?/br> 坊卒說的小郎君,自然指代的是桓崢。 桓崢身為起居郎,理當在皇帝身邊記錄陛下的一言一行。然,桓岫不費吹灰之力便從宮中得知,桓崢早已告假數月,理由竟也是拙劣的養病。 如果不是蕭子魚在安西都護府惹了事,他二人私自離京,以權謀私的事,只怕皇帝并不會知曉。錯就錯在,事情出了,皇帝也知道了,這告假的借口就真成了借口。 桓崢此時只怕,進退兩難。 桓府內,一路燈火通明,招搖地生怕別人不知這里住的,是堂堂尚書令桓季桓大人。 門房新來的,不認得桓岫,伸手就要攔人。 “退下!” 被突然喝住,門房愣了愣,這才接著門口燈籠里的燭光看清了來人的長相:“二……二郎君?” 桓岫輕輕看了門房一眼,回頭向后來者掬手:“阿兄?!?/br> 來人身材高挑,體格健碩,正是桓岫的嫡親兄長,大郎桓桁。 桓桁邁步上前:“不是說去了安西,怎么突然回來了?” 桓桁少時從武,是桓府這些年來唯一一個棄文從武的子孫。少時就經常不著家,十余歲的時候入了千牛衛。 旁人蔭任千牛,多是仕途通達,升遷極快,偏他一個位置坐著就能不動如山。直到皇帝有意讓他尚了公主,這才大張旗鼓地將人一層一層升到了左千牛衛中郎將的位置。 平日里,這位桓府的大郎都住在妻子壽光公主的公主府。因公主至今未曾育有子女,袁氏話里話外總有些不喜,桓桁索性減少了帶妻子回桓府的次數。 對桓岫來說,這位兄長或許在別人眼里看起來有些愚。 但他覺得,整個桓府,唯獨桓桁是最好相處的人,也與自己最能說得上話。 “出了些事情?!被羔兜?,“阿兄怎么這么晚過來?” “是母親遣了人來,說是三郎養好病回來了?!?/br> 桓桁說著,伸手帶了一把桓岫:“走吧。你我兄弟二人,也好些時日沒見了,晚上陪我喝幾杯?!?/br> 桓岫應了兩聲。 入了府,兄弟倆才發現,大晚上的袁氏竟還設了家宴,說是要給桓崢好好補補身子。 桓岫一眼瞧見,他母親袁氏在一旁高興地問這問那,看著面色紅潤的桓崢就如同看著一只大元寶,喜得只差上手摸上兩把。 桓崢的妻子饒安郡主,更是眉開眼笑,催著兒子湊近給說上幾句大吉大利的話。 大堂內擺了一桌子的菜,大魚大rou,桓崢顯然有些吃不下了,正繃著臉咽下一口袁氏非要夾給他的魚rou。 那邊,饒安郡主還體貼地要給他舀上一碗雞湯?;笉樣行┤滩蛔?,張嘴就要制止,眼角忽的瞥見走進大堂的兄長們,臉色頓時變了變。 “三郎?!?/br> 堂內的燈籠,將桓崢變幻的臉色照得無處可遁?;羔逗龅男α诵?,只聽桓桁無知無覺地問了一聲。 “三郎,聽說你告假數月在鄉間養病,可是病好了?” 桓崢臉色有些難看,手里的雞湯更是一口還沒喝,嘴里已覺得油膩得難受。 “好了。不是什么大病……” “那就好?!被歌爝B連點頭,“母親,三郎大病初愈,還是讓他早些去休息吧?!?/br> 袁氏心里歡喜,哪里知道桓崢這時候巴不得躲回房里,見三個兒子都到了,連聲催促婢女去酒窖里搬壇酒過來。 不多會兒,酒送了上來。 袁氏滿心都是歡喜,連帶著忽略了桓岫突然回府的原因,一壇酒走了幾個來回,人就已經喝得迷糊了。 桓桁忙扶著袁氏回房,早已醉的趴在桌上睡著了的桓崢自然而然丟給了桓岫。 有婢女想要上前,桓岫揮手命人退下,起身繞到桓崢的另一邊。 他喝得也不少。番邦那些年,天寒地凍的時候,喝酒是最好的取暖方式,習慣了番邦的烈酒,永安的酒水就顯得不那么醉人了。 他低頭,踢了踢桓崢。 桓崢沒動。 “喝醉了?”桓岫道,“也對,三郎大病初愈,自然不勝酒力?!?/br> 他說得很客氣,可腳下的動作卻絲毫不客氣。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抬腳就是重重的一踢,不偏不倚,踹在了桓崢的腰上,將人連人帶椅踹翻在地。 動靜這么大,堂外候著的婢女仆役立時就要沖進來看個究竟。 “都滾出去!”桓岫大喝。 已經跑到桓崢身旁作勢要去扶的婢女被狠狠瞪了一眼,嚇得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