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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貓野狗,你怎么還不聽,萬一給它咬上一口,你阿母還不得急壞了。聽姨的話,回去乖乖呆著?!?/br> 阿昭聽了,倒也不犟?!芭逗玫穆N姨?!彼吡藘刹?,又回來,“翹姨,你不回去嗎?!?/br> “翹姨在待一會,你先回去?!?/br> “翹姨,你是不是在等人?”阿昭眨了眨眼睛,忽然閃出一個鬼靈精的笑,“我陪你一起等,我有好多話跟那個人說?!?/br> 這下陳翹兒奇怪了:“你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有什么話和他好說?!?/br> “我要跟他說,翹姨心善又美麗,每天風雨無阻都會在這里等他回來,他真是交上了八輩子的好運;我還要說,他要是再不回來,再過十年二十年我長大了,翹姨就輪不到他了,那他就倒了八輩子的窮霉?!?/br> 陳翹兒噗嗤笑出聲,輕輕戳住他的額頭:“你個小鬼頭再油嘴滑舌沒大沒小,我就要跟你阿母告狀,讓你吃一頓加強版的毛栗子了!”伸手作勢欲揍。阿昭馬上使用輕功一溜小跑:“翹姨你慢慢等,晚飯我來喊你!” “你慢慢點——別摔著!”陳翹兒在后頭踮腳大喊。 阿昭輕功走得快,眨眼的功夫跑遠了,又余下陳翹兒一個人獨自面對碧海長空。 天風蒼蒼,海山浪浪,嚴冬時節想起了故人,她心中泛起難言的感傷。 ——三少爺,我都要老了,你還能記得我年輕時的樣子嗎? 慕容宅里,馬廄旁邊,顧柔和沈硯真一人一手按住那只被臨時捆綁了的小狗,正仔細檢查它是否感染瘟疫,顧柔想要滿足昭兒養狗的愿望,春天帶兒子去打獵。 沈硯真聽她這個想法,笑話道:“那你還得給他套只鷹,馴鷹可比訓狗熬人多了,倒時候我可不陪你,你們夫妻自己弄去?!痹掚m這樣說,手上卻很仔細替他檢查那只小狗。 顧柔正要回答,忽然看見墻角人影閃過,熟悉得都不必再猜?!澳阆让χ?,我出去轉轉?!?/br> 顧柔來到后院,只見唐三一身飄逸的淡藍衣裳,看似與往日有些不同,不過具體怎么個不同,也說不上來。顧柔見怪不怪了,順口道:“又來看翹兒啊?!?/br> “不是,來看你兒子?!?/br> 顧柔笑道:“我兒子可愛吧,現在能騎小馬了,還能拉弓,你要肯現身,他都能喊你叔了?!薄安?,我只想揍他?!碧迫捓餂]好氣。 方才他在海邊樹林里遠遠偷看陳翹兒,把昭兒和翹兒的對話聽了個全數,現在正吃一個五歲大的娃娃的飛醋。 顧柔收住笑容,瞪眼道:“唐三兒,你不要自己情場失意,發泄到我兒頭上來?!?/br> 唐三眉毛皺來皺去,表情甚是復雜,好似在說那鬼靈精的小子,長大又是跟阿情一樣的禍害。 顧柔嘆口氣,又道:“就你倆這樣捉迷藏,有意思嗎?” 這些年,陳翹兒辭了白鳥營職位之后一直跟在顧柔身邊,年復一年,她等著唐三,卻不知道唐三每年都來偷偷看她。 顧柔問過唐三原因,唐三每次都含糊其辭,只道是身后還有些事沒解決??墒沁@一回,他道:“今天就是來找她說清楚的?!?/br> 顧柔又是驚訝:“那敢情好?!甭N兒等了這么多年,她都不忍心幫著隱瞞了,剛要指路,忽然看見風吹起唐三的衣袖,竟然少了一條右臂,不由得失驚:“你……” “我江湖里那些舊債都還完了,該解決的都解決了,本來想回蜀中的,不過和家里早就斷絕了關系,也不曉得往哪去,先去見她一面,要不要我隨便她了?!彼f著,一躍上了房頂,幾個起落,飛檐走壁離去。 唐三剛走,沈硯真就抱著小狗過來了,這些年她心事漸漸寬松,加上保養得極好,仍是少女般容顏,似是不屑地朝那屋檐追望一眼:“就他們這樣,能窮耗上一輩子,人生有幾個五年能等啊。給你,這狗沒問題,讓昭兒養著吧?!?/br> 日近黃昏,夕陽像一顆搖搖欲墜的火球,即將沉入大海。 就在它欲墜未墜之時,在海邊呆呆站立了一天的陳翹兒,聽見身后響起一個夢幻般的聲音:“老板娘?!?/br> 她不敢相信,又急于回頭,矛盾和激動中轉過身:“唐……” “我已經跟他們斷絕關系了,以后江湖上也不會有這個名字了?!?/br> “你……” “我現在是個沒名沒姓的人了,你肯跟著我重新開始嗎?”他側過身,風一吹,那截斷臂沒有支撐的衣袖像一片藍色的煙云在風中飛舞。 陳翹兒說不出話來:“我……” “我知道了,你不肯。沒關系,意料之中?!毕袼@樣曾經被眾星捧月,也曾經揮金如土的女人,不愿意和一個沒落劍客同路,也很正常吧。 他轉身的一刻,陳翹兒眼淚噴涌而出:“三少爺,我吃得很少的!你養不養我,你不養我我養你??!” 他停住了腳步,咬了咬牙。還想往前走,可是發現挪不動腳步了。 ——這個老板娘有病啊。他心里想著,懶洋洋轉過身,用獨臂接住了飛撲上來的陳翹兒,把她抱在懷里。 夕陽終于沉入海中,留下一片金色的余暉染紅了海水。 唐三一聲不吭就帶走了陳翹兒,這把顧柔氣得不輕,她以為這兩個人好歹會留下來住幾天再走,還讓銀珠準備了踐行的一頓晚宴,誰知道就這么不辭而別。 “很像唐三兒的行事啊,他不一貫這樣。也許明天便回來了?!眹鴰煱参康?。 他就隨口一說,顧柔挺當真,想想也是,于是招呼銀珠:“銀珠,劉青,你們坐下來,咱們家里人一起吃,信兒,去把你們沈姑姑叫過來一起,昭兒去請奶奶?!?/br> 銀珠挽著頭發,一年前她剛嫁了劉青,正好一輩子留在府上做事了,看不出來平時溫溫柔柔的銀珠,據說在家是個山大王,把劉青管得服服帖帖,劉青私底下跟幾個護院腹誹過,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自己跟了男君,生來就是被女人欺負的命。 這頓飯吃過,第二天顧柔真的還惦記丈夫說的話,期盼著翹兒和唐三能回來,然而這兩個人沒有來,反而等來了另一位不速之客,乃是弟弟顧歡。 顧歡在宮中舉辦的棋賽中力壓諸多高手奪魁,皇帝親封他太學博士,專門在太學內教授棋藝。如今和國師手談一盤,竟然下出百年難遇的和局,真可謂一團和氣,國師見他棋風穩了許多,只道是人事變遷,心性成熟了。 下完棋坐在花廳閑聊幾句,顧歡提起洛陽的人事,道那孟章如今已做了北軍中尉,勢頭如日中天,馬上要娶第二房妾氏;向玉瑛在北軍中戰績卓著,頗為受人關注;那祝小魚還在北軍中做個屯長,性格倒是樂天,就是碎碎念的毛病不曾改,隔三差五要來找鄒雨嫣埋怨埋怨,道自己不識字看不懂顧柔的信,要鄒雨嫣一個個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