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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沿著人流在朱雀大街上走,原本銀珠很是緊張,但遠遠卻看見郎中署的騎兵們圍護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靈機一動搖起了手絹:“沈大夫!” 人群中沈硯真驚鴻一瞥,果然是她,和她一起回頭的還有太尉冷山。沈硯真向皇帝求了特許,專程前來觀看比武,冷山是來監督郎中令和北軍維持城內秩序的。 官兵以來,過道便寬敞了許多,冷山和沈硯真均下馬來接顧柔,沈硯真聽到她有喜,責備道:“你也太輕率了,明知道有身孕,也不多帶幾個親兵?!鳖櫲嵝πΣ淮?。 以顧柔如今的身份,這是不足話下的,可是她卻不想勞師動眾給丈夫添煩,何況如今形勢微妙,許多雙看國師府不順的眼睛盯著,她不愿有一丁點兒差錯。 冷山道:“一會你帶她去前排坐著,有任何需要,便找我的裨將?!鄙虺幷纥c頭:“你去吧?!崩渖酵櫲岣鎰e,派了兩個貼身軍士保護她,便匆匆離開。 第200章 此刻, 黑云沉沉地籠罩國觀上空,風雨臺上風雨欲來。 風雨臺長寬各八丈, 紅磚鋪地,四角各放一人多高的青銅香爐,背面立起鐘鼓。雖然是武者切磋之地,但卻不見一絲殺氣, 反而畫柱雕梁,斗巧竟工, 大有輝煌華貴氣象。 這皆因為風雨臺修筑已有百余年歷史, 在過去,這里是歷代國觀宗師用以講經布道、召開弟子大會的講武臺,而極少數的時辰,才會用以作為比武之用。 童子們陸陸續續登上高臺, 給四角的青銅香爐續上香煙。 離開約定比武的時間還有一陣,觀戰的人群陸陸續續到了, 顧柔和沈硯真也在其中,兩人的位置在前排十分靠近臺子的邊緣。 “慢慢地,小心?!鄙虺幷鏀v扶顧柔入座,顧柔整理一番裙擺抬起頭來, 只見錢鵬月領著他的三個小妾坐在對面前排,錢鵬月笑容可掬, 仿佛十分親切并無前嫌,顧柔和他們互相點頭致意。 沈硯真也隨顧柔望去,卻不由得一呆——就在錢鵬月的身旁, 坐著一穿織錦袍子的青年,正笑著替傾聽錢鵬月說話;他旁邊的貴婦人膚若凝脂,氣質雍容,神情高貴雍容;正是喬裝改扮后的皇帝夫婦。原來他們今日也來觀戰。 皇帝見了沈硯真,便朝她舒眉展顏地一笑。沈硯真十分恭敬地垂下眼眸。 顧柔問:“怎么了?”沈硯真垂眸輕輕道:“沒什么?!鼻∏捎腥私涍^,掉了一個小物事在地上,沈硯真彎下腰撿起來,像是找到了一點避開尷尬的事情做。 “啊,她拿了我的搖咕咚,搖咕咚……”那人叫喊起來,聲音恁的熟悉。 顧柔抬頭一瞧,不由得愣了——這不是鬼老七嗎? 鬼老七瞪大眼睛,慢慢地歪過頭,好似不認得顧柔一般,直勾勾地盯著沈硯真手里的小鼓,顯出極其渴望,又心生膽怯的神情。 “你還不走,好戲便要開場了?!鼻懊鎮鱽砟搪暷虤獾卮叽?。 有個穿白裙子的女娃娃回過頭,肌膚勝雪,臉色蒼白陰郁,像個剛出窯的小泥人,正是三天前顧柔在郊外遇見的白衣秀士小徒弟。 那女娃娃看見了也好似不認得顧柔,徑直朝鬼老七走過來,鬼老七也好像害怕她得很,就像一個犯錯的小娃娃被母親當場逮住,顯出手足無措的驚恐狀。 “你在干甚么?!迸瘑査??!皫熃?,她拿了我的搖咕咚?!?/br> 沈硯真道:“還給你?!睂⑿」倪f給他。鬼老七下意識往女童身后一躲,彎腰搭著她的肩膀,不敢直視沈硯真。 顧柔大感驚奇。這兇殘狠毒的一流殺手鬼老七怎么變得癡癡呆呆,對一個小孩俯首帖耳? 女童接過小鼓,交還給鬼老七,鬼老七捧在手里,咧嘴傻笑:“謝謝師姐?!?/br> 當他雙手從袖子里伸出來的時候,顧柔全身一震,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鬼老七那雙引以為傲的幽冥鬼爪呢? 不光是鬼爪,連鬼老七的雙手都沒有了,只有兩根棍子似的手臂禿嚕在外,用裹布纏扎著。鬼老七的一雙手竟然被齊腕斬斷,難怪他連一只普通的撥浪鼓都拿不住。 “拿穩了,小心點?!薄皫熃銕熃?,你等等我?!迸D過身,領著鬼老七走開。這兩個人一前一后,簡直奇怪到了極點,好像大人才是小孩,小孩才是大人。 女童和鬼老七走到顧柔右手邊不遠處,找到兩個座位入座,原來也預定了前排觀戰的位置。 顧柔詫異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這兩人,不一會,果然,那天的白衣秀士領著那叫做小讓的男童出現了,他俯身同女童說了一些什么,女童頻頻點頭。 說也奇怪,白衣秀士如此溫文爾雅,鬼老七在旁邊見了他直打哆嗦,如同見了煞星。 白衣秀士今日高簪佩劍,肩披一件云氣紋錦織的白袍,顯得格外神光煥發。 顧柔還在想鬼老七——他說收鬼老七為徒,敦促他改邪歸正,該不會就是他斬斷了鬼老七的雙手罷。 正想著,對方已看見了他,朝他微微一笑,氣韻溫文爾雅。 顧柔亦還禮向他點頭,然而下一刻,卻見他解開了白袍交給男童,里面穿了一件潑墨繡銀絲的玄色道衣,緩提款步,施施然朝中場走去。 他登上了風雨臺。 顧柔微微發怔,陰風瑟瑟,她竟起了不祥的預感。 他玄衣如墨,獨立高臺,狂風吹得他衣袂飛舞,望之當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面含微笑,開口道:“在下江遇白——”顧柔便已經呆了。 ——他是江遇白? 顧柔一時過于驚訝,竟然聽不清他后面在說些什么了。 待到回過神來之時,江遇白已經說到:“此番江某北上拜訪國觀,一為切磋武藝而來,劍宗氣宗本是一家同源,不應各自閉門造車,多番交流才是推進武學之道;二乃我南北道宗統一的盛事,此次比武的勝出者,即為道宗領袖?!?/br> 他這般說完,觀眾席上前來觀戰的南宗弟子們齊聲喝彩,北宗的國觀長老們臉上俱是陰云密布。 不多久,國師旋即而至。他徐徐登臺,白衣肅立,目不斜視,神光尤為清澈。 他和江遇白二人相對,周遭觀眾席上,眾人矚目。 江遇白這是頭一回見到國師,目光從他腰際閃過,卻是微微一訝,隨即笑著拱手抱拳道:“十年前,家師同令師紫衡真人于風雨臺上會武,不料中途折斷佩劍,比武便就此擱淺。這十年之中家師始終為此掛懷,于是命江某再來討教。如今能夠有幸得見寶劍再現,實乃三生有幸,快將寶劍請出來吧?!?/br> 眾人聽他這么說,只道是尋常的客套之詞,可是顧柔和國觀眾位長老們聽見,神色卻都變了。 只因為國師腰際所懸的佩劍,并非國觀至寶太上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