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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這煙霧一般,轉瞬即逝? 正想著間,忽而聽到后面馬蹄聲響,她忙要躲到一旁,誰知道那駿馬來勢洶洶,就這么險些踩到她,她一個趔趄,狼狽地摔倒在地上了。 臘月里的燕京城,青石板的地面混合著些許被凍得僵硬的泥土,她這一摔,只覺得自己骨頭都散架了。 這十年cao勞,她沒日沒夜地忙碌,做著各種活計,雖則其實也只有二十六歲,這身子骨其實已經不行了。 她耳邊嗡嗡嗡響著,便聽到有吆喝聲有呵斥聲,還有駿馬被制服后的嘶鳴聲。 最后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位嬤嬤,你沒事吧?” ? ☆、第 2 章 挽留 ? 緊接著就聽到另一個聲音恭敬地向什么人稟報:“侯爺,無忌剛才竄入了一條巷子,險些撞上了一位老嬤嬤,幸好看起來并無大礙?!?/br> 然后呢,一個威嚴的聲音低沉地響起:“過去問問吧,莫要傷了無辜之人?!?/br> 阿煙勉強起身,努力地笑了下,搖頭道:“我沒事的,不過是嚇了一下,然后自己跌倒了?!?/br> 那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侍衛,此時見她抬頭,看到她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倒是有些詫異,不過并沒有露出什么嫌棄或者驚懼,只是有些疑惑她的年紀,看起來竟然不是自己以為的老嬤嬤吧? 阿煙低下頭,知道自己雖然只有二十六歲,可是別人看著,怕都是已經三四十歲了吧。 女人的容貌是最嬌艷的花朵,原本需要精心呵護,賣命cao勞,她老得快。 而就在她說著這話的時候,那侯爺凌厲的眸子直射過來,一時眸光微動,擰眉淡道:“去把剛才那位老嬤嬤帶過來,本侯要親自問話?!?/br> 他的耳力目力一向驚人,堪稱過耳不忘過目不忘,縱然是十年前偶爾聽到的一點聲音,在十年后他依然能夠記得。 如果他并沒有聽錯,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分明是十一年前燕京城里那個左相家的三姑娘——顧煙。 十年前,他還只是一介武將,遠沒有今日權傾朝野的威勢。 那時候的顧家三小姐對于他來說,高不可攀。 不過因緣際會,他見過她的。 于是他瞇了下眸子,吩咐道:“請她過來一下?!?/br> 他用了一個“請”字。 盡管世人皆知這位不過位高權重的平西侯一向謙和低調,不過能在他面前,被他用一個“請”字的人,普天之下并沒有多少了。 很快,一身狼狽的阿煙就被請到了平西侯的馬前,她跪在那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并沒敢抬頭看。 平西侯低首望著面前的女人,頭發中已經摻著銀絲,打著補丁的麻衣裹著一個錦襖,看起來極為滑稽可笑。 她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臉,卻能看到她因為跪在那里而伏在地上的手。 那是一雙經歷過多年cao勞而粗糙不堪的手。 平西侯的喉頭有些發熱,心里竟然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實他和這個女人并不熟,只是因緣際會下的幾面之緣而已。 可是,他也曾默默地關注過這個女人,一直到她嫁為人婦。 在后來的戎馬生涯之中,在被風沙侵蝕的城墻和一望不到邊際的黃沙中,他偶爾會想起,那個站在粉潤的桃花樹下,身段曼妙捏著一枝桃花的姑娘。 此時,已經權傾朝野的他,踏過了刀光血影,騎著高頭大馬,背對著燕京城這十里繁華,低頭望著地上跪著的形色狼狽的婦人。 “你——可否抬起頭來?” 跪在那里的阿煙其實并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平西侯,不過她意識到了什么,于是便抬起了頭。 抬頭望過去時,一個身穿玄袍的男子,魁梧奇偉,內斂沉穩,就那么威嚴而矜貴地立在皮毛光亮的駿馬上。 他帶著高冠,穿著錦袍,一個綴著珠寶的腰封——象征了他尊貴的身份。 平西侯眸間微動,盡管這個女人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不過他依然認出來了,這是昔日那個嬌美無雙的三姑娘。 他喉嚨微動,沉吟了片刻,才啞聲道:“你是顧家的三姑娘吧,為何出現在這里?” 阿煙抬頭凝視著眼前這人,卻見他一張臉龐剛毅堅硬,眉如刀裁,眸如寒星,一時她竟記不起,自己認識他嗎? 至于他問的問題,自己又該如何作答? 左相顧家的衰敗,晉江侯府的隕落,一群人等四散零落,她帶著重病的夫君,領著十幾歲的侄子,經歷了多少磨難,最后她孤身一人,穿著這一身荒謬而可笑的衣著,如同一個老嫗一般跪在這里,惶恐地回答著一個位高權重的王侯的問題。 平西侯見她良久不作答,淡淡地命道:“適才本侯治下不嚴,這才使得驚馬沖撞了夫人,如今請夫人隨本侯回府,本侯自會請大夫為夫人檢查身體?!?/br> ************ 阿煙被帶到了侯府,經大夫診脈后,并無異樣,只是說平日太多cao勞,身子虧空得厲害。 此時有侍女奉上了驅寒的熱茶,還有侍女提上了食盒,里面是豐盛的飯菜。 這時候的阿煙已經沒有了任何矜持。 她餓。 她低著頭,吃了起來。 平西侯透過窗欞,靜靜地凝視著屋子里這個形容憔悴一身狼狽的婦人。 看了許久,一直等到她終于吃飽了,這才走進來。 阿煙見到這平西侯走了進來,忙跪在了地上。 此時此刻,她已經知道,這個人就是那位權傾朝野的平西侯,燕京城里,無人不忌憚。 他的威名遠播,以至于當日她在窮鄉僻壤的小鎮,也曾聽到他的大名。 隱約中她也記起,這個人昔年自己也是見過的。 就是在昔日未嫁之時,那個時候他還年輕,只是一個剛剛打了勝仗的武將,不成什么氣候,跟在當日的齊王身后,并沒幾個人會多看幾眼。 平西侯望著地上跪著的女人,沉吟片刻,想著該怎么稱呼她,最后還是道:“沈夫人?!?/br> 阿煙手指頭顫動了下,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么稱呼過她了。 她那病重的夫君去了,臨走前留下遺言,要她照顧好他的侄子。 一把刀割下去,她成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婦人,蓬頭垢面,灰頭土臉,默默地坐著零活供奉著侄子。 人們通常隨意呼喚她一聲“顧婆子”或者“顧阿嬸”。 沈夫人這個詞,太過遙遠,以至于她幾乎忘記了。 平西侯見她如此,忙命她起身,勉強低笑了聲: “夫人不必緊張,本侯雖然素日與你并不相識,可是卻和夫人的父親顧左相有過幾面之緣。如今既然夫人落難,本侯冒昧地問一句,夫人如何淪落到這燕京城街頭,若是可以,本侯或許能幫夫人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