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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給她安上個可觀的身家背景,才能堵住廟堂史官的悠悠之口。匈奴禮制森嚴,歷來公主或郡主遠嫁要有專門的媵妾和臣子送嫁,非但嫁妝是從梁宮里抬出去,皇帝和皇后還要在宮城正門踐行,可謂是風風光光,萬人空巷,來了這么一遭,誰也不會覺得王室嫁出去的女郎不尊貴。王放想要匈奴朝廷承認那個莫須有的郡主身份,扣住容氏不發一兵一卒,這就給了他們一個絕好的機會。 開戰不是不能,但皇帝身體羸弱,朝政由外戚把持,國中上下民心不振,依著左相的謹慎性子,必定要等來助力才能行動。之前南齊越藩叛亂,軍隊本可趁機南下,但長公主有聯姻之語在先,被對方虛虛實實地糊弄過去,到頭來發現整個家族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眼下這個緩兵之機若是忽略過去,以后就再難應付了。 安陽又拭去眼角淚痕,憤然道:“可王放又怎會讓諸邑歸國!她在明都惟有太皇太后一人可以依憑,何況我們連靖北王的墳都掘了……南齊那些人要是能讓她回來,真真是笑話?!?/br> “南齊人不能,可有人能?!碧蟛[起湛亮的眸子,指尖敲打著光滑的扶手,“我現在不打算告訴你,你只需記著不許惹出大禍,傷及人命,其他的事情母后來辦?!?/br> 左相列出的條件已經拴在準備南下的馬上,只等最后一封信。 宇文太后稍有些疲憊,揉著太陽xue,她快等不及了。 窗外的夕陽西下,酸枝木小桌上的琉璃燈冒出一縷煙霧,馥郁的香氣散開在屋里。 宮女驚慌的聲音突然在屏風后響起。 “稟、稟太后,樂妃抱著小皇子闖進明心宮了!” 閉目養神的太后施施然站起來,保養極好的面容并未顯露出宮女意料中的暴怒。 她甚至笑了一下,紅唇弧度優雅,“初一十五晨昏定省,慌什么?” * “太皇太后殿下!殿下!” 宮女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抹纖瘦的白影就從明心宮的院門處飛也似闖了進來。 太皇太后的身子近日有所好轉,午后喝完藥后在房里睡到酉時,此時正對著暖閣里的祭臺默誦佛經。 每月兩次的定省免了許多年,沈菁喜靜,這宮中的一草一木都與她格格不入,只得數位老仆伴著她日常起居。除開大道上的侍衛,門口還真沒什么人阻攔不速之客。 “殿下!”一聲凄厲的叫喊回蕩在空空的廳堂里。 太皇太后放下筆,望著滿紙秀麗的小楷,背對珠簾淡淡問了句: “是誰在外邊?” 老嬤嬤端上茶,低聲道:“是樂妃,帶著小皇子未經通報就跑來了。自生產后她就時不時瘋瘋癲癲的,您可要叫她回去?” “先封住院門?!?/br> 待她從隔間出來,看到堂內跪著的人,不由吃了一驚,往前走近半步。 地上的人抬起頭,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肩上,一雙睜大的眼定定望著她,瞳孔中滿是絕望。 “殿下?!蹦贻p女人的嘴唇動了動,緩緩垂下眼,凝視著自己懷里熟睡的嬰兒,流水般的黑發遮住了臉容。 太皇太后俯視著她,平靜道:“現在陛下的護衛都照看在你和孩子身邊,你如此闖出偏殿,可能承擔后果?” 一滴淚砸在地毯上。 “您救救這孩子……您救救他,求您了……”女人細瘦的手揩去襁褓上的水漬,把臉緊貼在孩子的額頭上,蜷縮著俯下身去。 太皇太后虛扶一把,深吸了口氣,皺眉問道:“皇后同你說了什么?” 樂妃仍沒有起身,將雙膝往前挪了半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迸發出異樣的光芒。 “這兒沒有旁人,你說就是了?!碧侍笞叩阶肋?,就著溫水服下藥丸,“我明白你的苦心,做給太后和皇后看都是為了這孩子,我雖幫不了你什么,但皇子是陛下血脈,若有人害他,我這個做曾祖母第一個不答應?!?/br> “請殿下讓郡主歸國!” 太皇太后驀地轉身,“胡言亂語!” “郡主是您的心頭rou,可這孩子也姓蘇,也是天家人,請您也為他考慮考慮以后吧!” 她聲嘶力竭地喊道:“您心中已經有數了不是嗎?您默許陛下的做法,眼下太后和相爺要拿郡主做局,她已經脫不開身了!我只有這一個兒子,以后也不會再有了,宇文氏若守不住邊關,大梁至少還有一名皇室血脈能得到庇護!如今國朝是什么情形您再清楚不過,我的祖父、父親、叔父只因忠于陛下彈劾左相,就都被構陷誣蔑,不明不白地冤死獄中,若有一日宣平候做了兩朝之前的晉王,連這孩子也保不住了!” 太皇太后被她激烈至極的言語刺得渾身一顫,聽到“晉王”二字不由連連后退,咬牙道:“放肆!你竟敢——” “殿下,您不會忘!”樂妃牢牢盯著面前被宮女攙扶的老人,幽幽道:“崇景十五年晉王號為大行皇帝奔喪,引軍入京,篡得皇位……” “住嘴!”掌事嬤嬤就要上前將人拖出去,只見太皇太后身子一晃幾欲昏倒,忙握住她冰冷的手,扶她半躺在軟榻上。 四十年前安帝篡位娶嫂,崇景十五年末沈皇后生下了遺腹子靖北王,第二年安帝又立了剛出生的皇子為太子,是為先帝。 今日有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韙重提舊事,大概是早就不想活了。老嬤嬤輕拍著太皇太后的背替她順氣,眼里也漸漸滲出些水光。 樂妃自顧自說著,忽然停下來,微張著沒有血色的嘴唇,大顆的淚水不住滑落。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很久,一線壓抑的嗚咽鉆入殿內沉悶的空氣,如同繃得極緊的弓弦在冷風中戰栗,又像垂死的動物發出最后的掙扎。 “他們給乳母吃藥……”她摟著孩子,泣不成聲,“他們、他們要害他,他們要害我的兒子……殿下!您救救他??!您救救他!” “他很久沒喝過奶了,他餓啊……我不知道怎么辦,只能往米湯里加安神的藥,他好不容易才睡著……”樂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對不起他,我不是個好娘親,我都沒有抱過他幾次……” “皇后不讓我抱他!這是我的兒子,是我懷胎十月把他生下來的……我不敢給他吃東西,他看著我哭,我也哭啊,可是我不敢,不敢讓乳娘給他喂奶,他會連我都認不得的!” 孩子仍在熟睡,埋在綢子里的小臉像輪月亮,呼吸帶著絲溫熱,安恬地噴在她的臂彎里。 她的手指痙攣了一下。 “我養不大他了……” 太皇太后看著那孩子。 她也看著孩子,輕輕地念,“對不起……娘親沒有能力讓你平安長大呀?!睆陀痔痤^,神色清明地仰視著頭發花白的老人,“陛下臥床多日,我擔心他,也擔心孩子,我知道他希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