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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房最深處的三個七星斗柜極為重要,她叫信得過的醫官幫忙驗看是否受了潮、生了蟲子,分量少了一丁點都必須稱出來。 這廂如火如荼地盤庫,眨眼就過了一個半時辰。她想到老御醫腿腳不便,就在中間停了一炷香,讓大家喝口水,自己拿著鑰匙去南廳的值所。 門是敞開的,里面打掃得很干凈,書桌上連一絲灰塵也沒有。這里的鑰匙只有院使還存著一把,羅敷中午沒來得及回屋,直接進院子訓話,章大人雖老邁卻心細如發,把茶都給她沏上了,還是溫的。 她有些動容,決心今天不弄完就不出官署。 太陽西沉,庫盤了一半。藥庫忌水,醫官們只能在門外喝茶,羅敷能省則省,一鼓作氣連連過目了十幾個藥格,眼睛終于開始發澀。隔著羊膜手套無法用皮膚感知每種藥材的性狀,一一摸下來,再洗凈擦干手掌,反復數十次雙手干燥得起皮。 她不愿意拖到明天,明天還有許多事,今晚不睡覺也非得解決,只是辛苦下屬勞心勞力地陪同。 千步廊東側的文官署陸陸續續有官員下班,最后僅剩太醫院燈火通明。戌時過后,年紀大的御醫被送回屋休息,青壯年繼續行動。羅敷放下手中的活,依次走過高大的柜子,心中估測子時前應該能清點完。 庫房里很暗,點燈會產生氣味,涼颼颼的環境也會變熱,她拿了盞白燈籠,開口很小,幽淡地映著周圍的桌椅。她也感覺不是一般的陰森,但如果換成了紅色,就看不清手里草藥的色澤了。 “秦夫人?!?/br> 那邊一聲呼喚,她提燈走過去,是捋著袖子拉抽屜的劉可柔。 凌御醫不好意思地道:“失禮了……不過大人看看這個,似乎和冊子上記載的有差別?!?/br> 羅敷湊近了用挑剔至極的眼光仔細打量,燈光底下的干癟的花葉浮著一層淺紫,在她看來簡直是天壤之別。她對照名冊查了一遍,又拉開鄰近的幾個格子,眉心微鎖。 藥柜里裝的全是市面上買不到的稀世珍品,有生藥也有熟藥,這個格子里放置的更是千金難求。冊子上和柜面寫的都是來自洛陽南部的海朱砂,是種兩寸長的海草,撈出水面就變得通體朱紅,曬干后顏色漸褪,藥性大寒。但她手里這個絕對不是正主,長的確實很相似,但那層淡紫分明是另一種干草,雖也是海里出產的,效果卻相差甚遠。 吏目沒有記錄有人選用過這么珍貴的藥引,再說如果在她離京前有人因公動了這個柜子,她和司嚴都會知曉,那么就是南下之后?抑或是避開右院判私自偷拿?格子里所有的海朱砂都不見了,說是哪個醫師偷出去倒賣,未免太惹人注目。 羅敷讓劉可柔幫著掌燈,把那一面的格子翻了個遍,排除了放錯的可能。 “應該是被人換了。凌御醫,你去把在藥庫值過班的吏目都叫來,這事不小?!?/br> 她深吸一口氣,今晚更不能睡了。 劉可柔揉揉眼睛,提議道:“大人不妨把這些都驗完,還差半個時辰就好。若懷疑署內的人監守自盜,明日找個由頭把人聚到院中,現在打草驚蛇,不是個好法子?!?/br> 羅敷心覺有理,左右藥材已經丟了,差這一晚也不一定找得回來,先把偌大的庫給整飭完畢。 她神思不寧,指腹不小心被木條劃開條狹長的口子,只好停下來,坐在一旁看他們忙。 大家都累了,卻還要極盡細致,一直熬到子時才罷休。 六月的夜晚潮濕悶熱,藥庫反而涼爽宜人,羅敷鎖了門出來,心事重重。整座藥庫只有海朱砂丟了,她總有預感這不是醫官的旁門左道,一來替換的藥材不平常,二來偷兩三株就夠百兩銀,貨多了賣不出好價錢。 藥柜里找不到一星半點原本草藥的粉末,手段極其干凈。 她乘著朦朧月色回到官舍,侍女午后就出了宮,在房間里鋪好床,燒好沐浴的熱水。手上的傷痕和磨損碰到熱氣十分疼痛,她等到水稍溫才敢進浴桶,慢慢洗完了,十個指頭近乎麻木。 明繡喋喋不休地給她涂抹膏油,她癱在床上心疼自己的手,自從學了醫,指甲沒染過,大大小小的傷倒湊了齊全。還好不會沒人要……她閉上眼,翹了下嘴角。 第二天從官舍提前出發,遇到劉可柔。 “大人六個月的房租交過了嗎?年初開始漲成了二兩,雖然我們這些御醫負擔得起,隔壁八.九品的小官天天晚上念叨,耳朵都要生繭了?!?/br> 官舍是每年正月上值時交租金,從十二兩搖身一變翻了倍,這筆數目不算少。羅敷去年從八月交到臘月,隨方瓊去南安前壓根忘了這檔事,空了半年的房租。她不在京城,可這兩間屋依舊算是她的地方,錢還是得交,這點很不通人情。 “還沒,準備這兩天把銀子給補齊。隔壁還有太醫院的人?” 劉可柔道:“這里就住著下官與大人兩個人,其他都是別的官署的。太醫院的醫官大多家世不錯,供得起他們租別處的房子,雖然離昌平門遠了點,畢竟住著寬敞舒心?!?/br> 羅敷邊走邊笑道:“是啊,司院判可是住在雋金坊……”她驀然打住,咳嗽一聲掩飾尷尬。 司嚴死了,她不知道他是被哪一方給弄丟了性命,但可以當做因果報應。 劉可柔嘆道:“雋金坊……大人還不曉得,司府圍墻那頭的柳家連續幾個月不停地請道士做法,攪得那邊人心惶惶,就是因為——” 他忽然也停了。 羅敷好奇地問:“因為什么?怕司府晦氣?” “說來兩個月前,下官好像看到過吏目之外的人進入太醫院?!眲⒖扇嵴四樕?,“不過大人今日還是審過再說?!?/br> 他向來有幾個心眼,羅敷記下了,得知他今天不用進宮給小公主請脈,便讓他跟在身后,多個人撐腰。 艷陽高照,吏目們在院子里站成一溜。 羅敷口干舌燥,重重地扔了幾句威脅性的話,沒有人招,只得出司院判最后一次盤庫時藥材還好端端放在藥柜里的結論,幾個人分開來審問,說辭都很相似。太醫院清閑慣了,外臣用不了頂尖的藥引,宮內的貴人又屈指可數,是以他們疏于守備。 實在沒辦法,她一個個地敲打過去,詢問有誰在此期間踏足過藥庫。 來過官署的官吏、侍衛、下人很多,進過藥庫的卻沒幾個,三名吏目很快就說了一個名字出來。 劉可柔亦道:“對,司右院判的管家司福,在司大人去世后來官署收拾遺物,把藥庫里大人常坐的那張小凳子帶走了?!?/br> “他還帶了什么人嗎?” 他想了想,“一個幫忙搬東西的小廝吧,瞄了一眼,記不清了?!?/br> 羅敷寬慰道:“那就好辦了,讓那位管家出來說話,正好離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