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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走,心里盤算了幾下,還是止不住地難受,索性什么也不想了。 回到房間不久,兩個年輕的女冠抬來一桶水讓她凈身,羅敷思緒正一團亂,看到水總算好些,道了謝便不客氣地鉆進桶洗刷起來。熱水中身子舒展開,她將自己埋在靜止的水里,直到水涼得差不多才出來,草草擦了一番,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沒有異樣才換了衣服出去找人。 羅敷打開屋門,光線夾著樹影霎時充滿了身后狹小的空間。不遠的古樹下站著她要找的人,身著月白長袍,里面仍是那件被她扯過的中單。 他的雙眼望過來,蘊著寧靜而清涼的笑意,像夏日里迎風飄蕩的槐花雪。那樣的神采她似曾相識,在相同的距離里一定有人這么看過她。 在哪兒呢? 她不禁走到樹下,愣愣地盯著他的臉看。 王放指了指一處樹蔭,近前一步,道:“怎么洗過了還是這副樣子,須知現在天冷,打水可不大方便?!?/br> 羅敷一下子側過頭,拿袖子遮住面容,極快地揉了揉眼睛。 “多謝陛下讓女冠送水過來?!?/br> 他揚著唇角仔仔細細地端詳,她顯然沒有心情打理,一頭烏發松松散散地挽著,鬢邊還滴著水,一路滑到白玉般的脖子里去。真是懶散慣了,見別人也是這個衣冠不整的模樣么? 羅敷被他看的不自在,斂眸自顧自地說道:“陛下來這里是祭奠陸將軍的么?山下和山上的人對這里諱莫如深,也是陛下授意的吧?!?/br> 王放靠著樹干,悠然道:“阿姊不問我早來了多久?只謝我給你準備熱水這一樁?” “多謝陛下告知觀主,還讓那位守凈下來接我?!?/br> 他越發不滿意起來,忽地笑了聲,低低道:“我不在船上,阿姊當真哭了?到現在眼睛還是紅的?!?/br> 羅敷只當沒聽見,“多謝陛下這些年關照外祖母?!?/br> 王放看著她秀致的側臉,道:“阿姊,你若是心里為其他事忐忑不安,便不用謝我,我不需要一個顧左右而言他的人對我表示這些無足輕重的感謝?!?/br> 他突然想像兩個時辰以前那樣去觸碰她的睫毛,看她皺眉的樣子,腹誹的樣子,她放在心里的事比表露出來的多得多,他不介意花上一些時間把它們一件件挖掘出來。 羅敷在腦子里過了好幾遍,方道:“陛下既然知道我前晚是坐船來的,就是派人一直在盯著我,所以我要做什么陛下都知道。我要過江,陛下捎我半程,我要上山,陛下讓人下來接,然后,是否我要做的事就是陛下也想做的,或者說陛下想要我做些什么?” 王放的笑容倏爾隱去,拂去衣上枯葉,轉身道:“跟上?!?/br> 羅敷自覺有理,便小跑著跟他走東面第二間廂房,緊鄰著給她安排的那間,桌椅床凳沒精致多少,倒也算得上干凈整潔。 甫一關門,他就丟了塊帕子過來:“將頭發擦干,水別滴到我身上?!?/br> 她捏著帕子有些窘迫,卻反應過來,身上? 王放適時道:“你說了那么多,就偏不問問我的傷如何?你要做的事是醫師的職責,我想讓你做的事就是讓你履行義務,難不成還委屈你了?” 羅敷看他臉色比往常更白,嚇了一跳,不等他親自動手,奔到榻跟前三下五除二解著他的腰帶,匆忙中拉了個死結。她被他鄭重的語氣弄得心急,掐著時間一把扯開,等看到棉紗透了水,都快要上火了,抬頭就問: “帶藥了嗎?” 王放指指桌上先前被他丟下的包袱,羅敷嘩啦啦地抖開,一個小瓶和一疊干凈的棉紗呈現在眼前。她猛地頓住了動作,陰森森地問道: “你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 王放訝異道:“我怎么知道。這不是你該計算的事么?” 羅敷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穩住手揭開那塊浸水的紗,扔石頭似的甩到桌上,下面露出兩個多月新生的健康肌理和刀痕。她留下的藥中途被換下,這是另一種效果更好更快的,也不知他從哪里尋來。 她感到耳朵被擦了一下,抬頭一看,王放正拿過她手里的帕子吸著她發上的水珠,擦完了塞到她手里,面色平靜地道: “看夠了?” 羅敷咬牙切齒地說道:“陛下是不是感覺在江里游了一段,神清氣爽得很?” 他拉上被她一日之內扯開兩次的中衣,一只修長的手閑閑地系著衣帶,正似清晨剛起身時的慵懶形容。 羅敷這才發覺不妥,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手里的錦帕攥成涼涼的一團。 王放察覺到她的埋怨,了然笑道:“阿姊方才進門前問我存了什么不軌之心,我若說沒有,你也是不會信的,那何必又再問呢?” 羅敷蹙眉道:“我雖不信,姑且可以聽一聽啊?!?/br> 他被她高傲的語氣勾起了興趣,“阿姊,誰給你底氣這么說話的?” 羅敷差點忘了面前的人最不能頂撞,郁郁地說抱歉,替他把東西按原樣收好。她不慣做收拾物件的活,看得他在一旁指指點點,要求多到難以預料,真是坐實了難伺候的名。 王放靜靜地坐著,從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顫動的濃密睫毛,眼瞼敷著層淺淺的紅,櫻桃色的唇角抿著,山明水凈的五官有著中原人的秀氣,輪廓又稍微深一些,外族血統全部反映在淺褐的瞳色里。 西涼產良馬、出美人,陸家人的相貌也大多出眾,她父親那一族的皮相一向也甚好。至于她,長得不錯,只是太疏離了,他就是看不慣她裝模作樣,看不慣她在他眼皮底下還藏著防備的心思。 于是他朝她的肩抬了抬手指,羅敷會意,立刻拿帕子擦了兩下,轉頭看時并沒發現丁點水跡。 他心中舒服許多,無視她的氣憤:“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跟我商談,先回去休息,晚上想好了再過來。今日在江上是不是很怕?” 剛說完最后一句,羅敷掉頭就走,差點踢到門檻上去。 王放靠著床柱,對她的背影凝視了半晌。 她要問的被他擋了回去,他其實并不擅長轉移話題,只是每每對著她,自然而然就多出許多話來,換了三個身份,幾個地點,連他自己都覺得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的習慣。 第73章 父債 道士忌葷少食,青臺申初夕食后,觀內十來名女冠都去往各自的靜室習誦經卷。羅敷沐浴過后沒什么胃口,喝了半碗白米粥,拿油紙包了個饅頭回房,走在半路猛地想起身上揣著小半瓶玫瑰醬,是她離京前一天在點蓉齋買的,方氏還給打了折扣。 她邊走邊摸出一指高的瓷瓶,揭開蓋子聞了聞,實在忍不住往饅頭上涂的沖動,等走到院子里的樹底下,晶瑩透亮的嫣紅已經倒了一半出來。她早上便沒吃多少,玫瑰的香氣格外濃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