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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 女郎和上次怎么……不太一樣! 這些振聾發聵的大義凜然,誰教的? 也不好意思再花言巧語了,趕緊安撫:“夫人稍安勿躁,事情沒那么嚴重。在下不過是想著,白水營群龍無首,夫人獨力難支,也許需要個照應……” 方瓊如遭雷劈,木愣了有那么幾個眨眼的工夫。 女郎一番話完全出乎他的所有預想。如同策馬揚鞭,洋洋得意之際,前方卻突然陷出個懸崖! 好一陣,才想起來拔腿去攔:“女郎住手!別沖動……” 與此同時,白水營眾人呼天搶地,已將“自殘明志”的秦夫人團團圍住,大放悲聲:“夫人你醒醒……夫人,你怎么這么傻……快叫大夫,夫人割下自己鼻子了……” 一灘濁血,在人群腳下靜靜淌開。 大多數白水營人眾,此時才明白過來發生何事,驚愕的,憤慨的,懼怕的,紛紛怒視方瓊,格格咬牙之聲清晰可聞。 方瓊如同置身深淵。 他雖然被封了“車騎將軍”,其實養尊處優,繡花枕頭一個,平日連磕磕碰碰的機會都少。驟然聽聞女郎“自劓”,他如何見識過這等慘相? 羅敷置若罔聞,目光凝厲,漸漸顯出瘋狂。 那份慘烈決絕的氣勢絕無作偽,深得韓妙儀之貞烈精髓。 甚至青出于藍,比當時韓妙儀那種小女孩做派更加嚇人百倍。 身周男男女女大驚失色,飛身撲上去:“夫人!” 腦海中僅有的畫面,便是在鄴城郊外遠遠見到受過劓刑的囚徒做苦力。一張臉中心,只有一個黑洞洞的坑,那場景簡直人間地獄,他一輩子不想見第二回 。 他瞬時腿軟了,脊梁骨如同被挖出一條酸脹的線。 再看白水營幾百雙眼睛對自己怒目而視,心中一片空白,小腹下面有點虛。 只剩下一句話,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面前頂了個猙獰刀疤臉,蜈蚣似的刀疤扭動,底下咬出一句仇恨滿滿的話。 “方瓊,這便是你想要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傷我主母,你是何居心?” “我沒想……” 方三公子話音愈弱,遠處的一灘血跡越擴越大,刺進他的眼底。 他手足發冷,遍體盜汗,一陣惡心。 隨后頭一歪,暈過去了。 方瓊帶來的眾武士都有點懵。一個個人高馬大的杵在當處,手握在腰間刀柄劍柄上,不好意思拔出`來。 倘若白水營中有人不自量力,敢傷害他家公子,他們自然是義不容辭的刀兵相見。 給他來個“美女割鼻”,應該能把這紈绔嚇得幾天睡不著覺這是人之常情。當初目睹韓妙儀揮刀子,一滴血沒濺,羅敷心里都好幾天的陰影。 更何況,那日聽韓虎偶然說漏嘴,說方三公子有暈血的毛病。嚴重程度未知。 于是她當即跟譙平提出,演一場劓鼻刑身的戲。她見過韓妙儀的真身“表演”,自忖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譙平為難一刻。按理說,這是“無賴潑婦”行徑,他死也不會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雖然有點迂腐,卻也不矯情,只能說一句:“我……我假作不知好了。主母別傷著自己?!?/br> 果然,這場戲把方瓊震懾住了。甚至把他嚇暈了一刻。這么個丟人現眼的敗績,短期內他應該無顏再來拜訪白水營。 但除了這些,也說不出別的。人家主母被逼“自殘”,三公子又似乎難辭其咎。質問的話?l到嘴邊,如何好意思說出來。 只得灰溜溜道歉:“這個,實在抱歉,你們也趕緊給夫人請個大夫……以后、以后我們再來探望……” 幾個憤怒的聲音吼出來:“探望個屁!以后再也別來!” “是是,再也不來……” 羅敷倒在地上,身周密密麻麻的圍著十幾個人,擋住了大部分日光。 她微微抬頭,緊張笑一笑,眼神問出來:方瓊走了嗎? 胖嬸偷笑搖頭。還暈著呢。 她失望地重新倒下去裝死。 她當然不會傻到真的去“玉碎瓦全”。莫說她其實并沒有為東海先生守貞的義務;就算有,她也不會學韓妙儀,實施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萬的下下策。 但方瓊來“造訪”前一刻,譙平那句半開玩笑的話,倒給了她一些另外的靈感。 為了確保效果真實,這個即興的計劃只告訴了身邊少數人。大多數白水營的人眾,還以為主母真的引刀自殘,正在悄悄抹淚,哀痛嘆息。不少人沒頭蒼蠅般團團轉,張羅著去請大夫。 羅敷心中好笑,又嘆氣。只能以后再解釋。 她左耳貼著地面,忽然整個身子一震。沿著土地傳來隆隆的馬蹄聲,急切得不像話,敲打她的臉頰。 其他人也即刻聽見了。側身轉頭,只見揚塵一騎,飛快撞開人群,朝著宴廳外側疾奔而來。 馬上的騎手烏發散亂,眼底赤紅,腮邊掛淚,滿面震驚和哀痛。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叫出來:“秦夫人怎么了!你們把她怎么樣了!為什么不看好了她!一個方瓊把你們嚇成這樣!還圍著!還圍著!還不快去叫大夫!沒看見血么!” 一句比一句聲音大。說完最后一個字,健馬已經飛馳到近前。 眾人大驚,驚多于喜:“十九郎?!你怎么才回” 王放風塵仆仆,發未攏,衣蒙塵。他把韁繩一丟,飛身跳下地來,還沒站穩,跌跌撞撞往前跑,袖子抹掉眼角一滴淚。 明繡難得好心的低聲勸他:“十九郎,你別太傷心了,夫人也、也沒死……” “沒死?!這就是你們的標準她沒死就萬事大吉了?為什么沒人攔著!” 平生頭一次,沖著明繡一聲大吼,眼角發紅。小女郎嚇得退半步,不敢和他爭執。 管不得身邊千百人的眼睛,扯下手套,小心翼翼扳上她的肩。他一雙手控制不住的抖,指尖覺出她體溫尚熱,小松口氣。 他覺得她也許不敢抬頭相見。扯下自己袍子,襯里朝外,將她全身一裹,顫聲說:“你先墊著……地上冷……別怕,不會死……” 女郎終于小小的掙扎了一下。 羅敷本來想笑,卻平白覺得鼻子酸。她怕方瓊的人還在左近,只敢稍微偏了偏頭,讓他看到小半個臉。 王放還在掉淚,眼中卻無端一亮,看到袍子裹著的一張小臉微轉,正露出個白凈小巧鼻子尖。 他不顧身后的喝問威脅,縱馬入營,充耳聽到的第一個消息,“秦夫人割自己鼻子了”! 放眼望去的第一幅畫面,是人群驚慌,鮮血滿地,還在蜿蜒流淌! 最后一刻,還是理智改口,“阿姑!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