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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接手的?,F在是十九郎‘自告奮勇’。夫人趕緊去瞧瞧吧。怕是過幾個月,咱們就沒有絲線可用了?!?/br> 跟著明繡,順小路走了一陣,忽然看到路邊一個獨門獨戶小庭院。門上掛著一把鎖。門前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佝僂老人,似乎是瞎了一只眼,慢慢掃著地上的灰塵和落葉。 羅敷不由得駐足看。明繡倒是不以為意,解釋:“是主公以前的臥房。他走的時候鎖著,后來就一直鎖著啦。掃地的是眇翁,是主公的家仆?!?/br> 眇翁拄著掃帚,睜開完好的那只眼,將羅敷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夫人”,一句話不說,畢恭畢敬地拜了下去。 羅敷趕緊去扶住,“老人家,免禮?!?/br> 裝也要有個度。讓十九郎拜一拜沒事,權當幫他鍛煉體格;這位眇翁年紀至少六十,讓他蹲下哪怕一寸,她良心不安。 也不知眇翁耳背不耳背,聽到沒有。 老人只是笑笑,走開幾步,繼續專心致志地掃地。不時彎腰,吃力地拔掉雜草。 羅敷朝那庭院看看,后知后覺地有些驚訝,問:“主公的臥房——你們就沒進去過?” 明繡吐吐舌頭笑道:“主公嚴禁旁人擅入。以前主公在時,有兩個新來的仆役不懂事,未得首肯便進去打掃,讓主公轟了出來,被罰掃了三天的廁所……” 她嘻嘻一笑,在回憶中沉湎片刻,才道:“嗯,不過夫人你又不一樣。主公沒給過你鑰匙?” 羅敷趕緊顧左右而言他,敷衍過去。 蠶舍里空無一人。意料之中。 王放“公務繁忙”,又是喂雞又是牧牛,眼下不知在何處浪,留著一屋子幼蠶獨守空房。 羅敷一進門就開始搖頭,瞬間看出了五六七八道缺陷;溫度不夠暖,桑葉不夠嫩,切得不夠細,水汽不夠均勻,有些竹籠排得太密,有些箔板又太稀疏,蠶糞也打掃得不干凈…… 就連墻壁神龕里供奉的蠶神嫘祖,那木制神像滿面塵灰,無力地歪在一邊,面前的盤子里空空如也,不知多久沒放貢品了! 簡直不能忍。羅敷覺得,這一屋子幼蠶還沒給折騰死,還在努力地嚼吃桑葉,已經是感人至深的生命奇跡。 她拿出主母的架子,發號施令:“給我找幾個得閑的婦人來!這蠶舍必須立刻改造!” * 羅敷直起身,擦把汗。腰酸背痛。 蠶舍總算有了些蠶舍的樣子。算不上舊貌換新顏,起碼看起來讓人身心愉悅。 要不是叫了幾個人幫忙,特別是明繡的大力相助,她一個人還真完不成這項苦工。 明繡面不改色氣不喘,心疼地看著她,說道:“夫人回去歇吧。天都快黑啦——我伺候你吃晚飯?” 羅敷早就意識到,把明繡派過來跟著她,大約本意是給她一個臨時的侍女。不然堂堂主公夫人無人伺候,豈不是成了笑話。 然而她哪有這么大臉使喚別人。論出身,她和明繡半斤八兩,都是塵埃里鉆出來的、苦命人家的女兒。 因此,她每次請明繡做什么事,都不忘問一聲,“你愿不愿意幫忙”。得到明繡的肯定答復,再進行下一步的吩咐。 而自己吃個晚飯,顯然用不著別人幫忙喂。趕緊回道:“不用不用,你也累了一天,咱們一塊兒吃,然后你去休息。我——我晚上不需要人服侍?!?/br> 明繡看看她,認真點點頭,笑道:“那么,我就住在你對面院子里。有事聲喚就行?!?/br> 誰也沒有伺候人的癮。秦夫人既然不當她是侍女,明繡樂得順水推舟。 羅敷于是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臥室。剛一推門,平白發現一絲絲不尋常。 梳妝臺上多了點東西。小小的胭脂盒子旁邊,赫然卷著一摞素帛。解開來,密密麻麻全是字,竟是一卷帛書。 帛書旁邊的氈布上,擺著一枝毛筆,一小塊墨,一束竹簡,一個小刻刀。按順序擺得疏密有致、賞心悅目。 羅敷怔了好一陣。左右看看,屋里沒別人。 立刻知道這是誰干的。十九郎年紀不大膽子不小,這是第二次闖她房間了。 可這一次她沒怎么生氣,甚至覺得他干得漂亮。還不是是她自己要求的,“我要學識字。給我找點書本筆墨”。 他果然一絲不茍地完成了吩咐,并且悄沒聲沒讓任何人瞧見。是不是該嘉獎他的“孝心”? 羅敷心跳加速,脫鞋進屋,關門上閂。不能讓別人察覺自己在偷偷學文化。 點上燈燭,就著晃動的光影,將這些“書本筆墨”看了又看,又不由得頭大。 有了這幾樣東西,自己便能讀書識字? ——差不多。阿弟張覽每日上學,帶的不也是這些東西嗎? 展開帛書,從頭到尾慢慢看,也不知是正是反。每個字都像跳舞的小人,朝她搔首弄姿,就是不開口說話。 羅敷皺著眉,燭光底下辨認半天,好容易在字的海洋中找出一個眼熟的“秦”字——飛檐高臺前,舞姬裙擺旋——這才確定了上下左右,將那帛書珍而重之地拿得端正。 隨后又不知該怎么辦了。是不是該一個字一個字的抄?筆墨練習冊都給她準備好了。那刀不知是干什么用的,暫且扔一邊。 她洗了手,頭發挽起來,將這一攤子東西鋪在小幾上,找個軟墊跪上去,鋪平裙擺,正襟危坐。 右手執了筆,手指頭不知如何放,閉目回憶儒生文人們奮筆疾書的模樣,拗了幾次姿勢,越拗越覺得別扭。 羅敷不是沒拿過筆,但都是在布面上繪花樣。握筆如握剪刀,五根手指攥起來便罷。 于是干脆五指成爪,一把攥住,拇指勾在右側,自覺八九不離十。 墨用小碟化開,舍不得多用,挽著袖子,蘸了針尖大的一點點。按住那竹簡一端,像模像樣的,開始抄那個“秦”字。 她覺得寫字跟畫畫差不多。但不知這個“秦”字,是先畫高臺呢,還是先畫舞女? 她攥起筆,決定從舞女的發髻開始畫。 沒兩筆,墨就用光了,發髻成了干掃帚尾。再蘸一下,不幸沾得多了。一個碩大的墨點子啪的掉在幾案上,又濺出幾個小墨滴,歡快地跳上她的裙擺。 羅敷“啊”一聲,趕緊站起來,心疼得無以復加。卻忘了手中還拿著筆,筆尖墨汁流淌,轉眼間又是一滴墨,直直掉在了竹簡上,順著竹子的紋路開始流淌。半根竹簡瞬間黑了。 羅敷手足無措,半天才想起來補救的方法。找出明繡白日里收拾房間用的粗麻布,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把墨跡擦掉。 裙子上的已擦不掉了。絲綢輕紗的裙擺,近一個月才能織成一匹的精致料子,現在污跡點點,宛如摔進爛泥坑。心疼得簡直想哭。 她咬咬牙。自己做的孽自己還。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