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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能接受——是不是,子正兄?” 王放已經安置了兩匹馬,洗了手,手上還甩著水珠,大大咧咧的湊上來。 譙平無可奈何地一躲。那水珠甩到他衣襟上了。 羅敷心下暗喜,連忙點點頭。王放那句“半年、一年”,給了她一個合理的參考范圍。 她轉而用商量的語氣問:“若是……他真的還有一年才歸,會不會……有人等不得?” 王放趕緊把話頭接過來,“當然不會!我們三年都等了!是不是,子正兄?” 譙平覺得這人今日上躥下跳也太積極了些,朝他不動聲色瞥一眼,意思是主母面前不許孟浪。 然后才表忠心:“……嗯,當然不會?!?/br> 羅敷徹底定心。她現在有了一年的時間,來等待東海先生的回歸。 在這一年里,她不用擔心被賣到貴人府里當小妾——只需做好一個以假亂真的貴女夫人,給這個風雨飄搖的白水營,增加一根不太牢靠的支柱。 至于一年以后……暫時還沒有精力想那么遠。 周氏從后院出來,有些局促地朝她行禮,笑道:“妾領夫人回去休息?” 自從昨日羅敷被“綁架”到白水營,周氏是頭一個和她接觸的。當時她躺在床上剛剛醒來,就大呼小叫的發瘋,什么“我不是主公夫人”,什么“帶我見公子”,莫名其妙的話一串接著一串,把周氏嚇得不輕。 好在后來她終于“神智恢復”,跟白水營上上下下都認了親。周氏不由得心中感嘆,多好的女郎,要是能一直平平安安不犯病,就更完美了。 誰知她立刻又犯了一次“夢游”。還好沒出個三長兩短。 因此,周氏對于這個年齡跟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夫人,除了恭敬,也有三分憐惜。 見她有點怔住,耐心再請一遍:“臥房已給夫人布置好了。夫人隨我去看看,還有什么缺的?妾隨后去給夫人燒飯……” 周氏廚藝超群,每次見到羅敷,必問其飲食,好像打定主意要把這纖細的女郎養胖些。 羅敷還沒完全適應自己的身份,頓時覺得萬分過意不去——自己有手有腳的,臥房還得讓別人來布置? 趕緊道謝:“不勞阿嬸費心——誒,也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真的……” 周氏嗟嘆,小夫人簡直太樸素親民了。 羅敷于是向譙平行禮道別,快步跟上周氏。跟王放擦肩而過的時候,迅速一個眼色。 王放十分上道,顛顛的跑過來了,頰生微渦,跟她獻了個殷勤:“阿姑歸營,歡迎之至!那個,阿姑是我繼母,孩兒本該日夜盡孝。但孩兒生性懶惰,那個,晨昏定省什么的,阿姑可否給我免了?……” 羅敷面無表情,混著他胡說八道的聲音,輕聲一句話:“我要學識字。給我找點書本筆墨?!?/br> 來白水營短短一天,“識字危機”已經出現了兩次。以后總不會每次都順利地蒙混過關。她必須迅速把自己變成能讀會寫的“才女”。 至少,譙平那些引經據典、暗含玄機的話,她得能聽懂。 她生怕讓身邊人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幾個字說過,就不再多言,跟著周氏快步離開。 王放呆在當處,欲哭無淚。她以為識字是織布?哪兒那么好學! 周氏在白水營里大約也是個說得上話的婦人。她領著羅敷七繞八拐,路過蠶舍和雞舍,繞過一個小水渠,穿過一片蔬菜地,這就到了家眷聚居的院落群。幾個年輕女郎在掃地擦洗,見了周氏都打招呼,有的叫阿嬸,有的叫阿姑。 而見了羅敷,無一例外地靦腆低頭,輕聲喚:“夫人?!?/br> 看來她的身份已經盡人皆知。 周氏做事效率驚人。昨天晚上,羅敷是臨時宿在書房臨壁的客舍。而一晚上的工夫,周氏已經給她打理出一個整潔閨房,里面窗明幾凈,銅鏡、面盆、香爐、坐墊應有盡有,居然還有個小小梳妝臺,不知是什么木頭做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羅敷再次生出罪惡感——但比起一天之前,這罪惡感已經輕得多了。 人往高處走,由儉入奢易,她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有些適應了“主公夫人”的身份。 進到里間,微微吃一驚。 第17章 明繡 只見一個妙齡女郎,雖非絕色,卻也秀氣,梳著一頭垂髻,一身素凈衣裙,正跪在帛畫屏風前面的地上,任勞任怨地擦地板。 女郎聽到聲音,抬頭一望,連忙就地躬身行禮:“夫人?!?/br> 她身材瘦小,兩根瘦瘦的胳膊支在地板上,顯得袖子無端肥大,好似肥魚擺尾。 周氏連忙在后頭介紹:“是我女兒,叫她來幫忙收拾房間的?!?/br> 緊接著督促:“繼續干活兒??!別小里小氣的!秦夫人又不吃人!” 羅敷趕緊讓她免禮。心中快速梳理——那便是刀疤臉大叔顏美的女兒,好歹也是白水營正式的子弟,如今卻給她當女婢! 周氏沒覺得有何不妥,只是笑道:“這屋子許久沒住人了,灰塵太多。男人也不方便進來。這丫頭手勁大,讓她來弄,干凈?!?/br> 羅敷沒覺得這瘦伶伶少女怎么“手勁大”了,多半是做母親的錯覺。地板倒是擦得精光锃亮,可見勞作辛苦。 等周氏走了,趕緊讓她歇,問她叫什么。 少女羞怯不說話。 羅敷拿出主母的氣場,笑勸道:“你在白水營里住多久了?我初來乍到,許多地方不熟悉。男人們畢竟不方便問,還得多仰仗女郎解惑。再說,你也知道,我……” 迅速回憶了一下今天凌晨,讓十九郎提溜上馬背,抄在懷里的窘況。腮邊成功地涌上兩抹羞澀的紅。 “……再說,東海先生雖然是我夫君,但到底年長我許多,他身邊的親近人,未必便和我親近了。咱們年紀相仿,我不和你多說說話,還能找誰呢?” “主公夫人”平易近人,談吐用辭也沒見得多晦澀,簡直如同平民家出身的女郎。 少女這才稍微放開,輕聲自我介紹:“小字叫明繡。叫我阿毛也行……” 羅敷:“……阿毛?” 當今女子閨名不常公開,親近之人稱呼時,往往便以姓代之。譬如姓梁的便是阿梁,姓杜的便是阿杜。羅敷姓秦,在鄉親街坊口中就是“阿秦”,方便省事。 可是……她父親不是姓顏嗎? 明繡看出她驚愕,難為情笑笑,解釋道:“我非阿父親生?!?/br> 羅敷盡可能的表示理解。白水營難道真的風水異常,怎么這么多不是親生的孩子? 但明繡接下來講出的身世,又和十九郎不一樣。 周氏初嫁的夫婿姓毛,壯年早逝,留下周氏一人,帶著幼女艱難度日。遇上災年,走投無路,餓倒在一個rou鋪門口。那rou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