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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每叫一句主母,她心里跟著一哆嗦,覺得自己折壽一個月。 譙平忽然看向門口,慢慢問:“十九郎,你為何不來拜見?” 那個隨隨便便倚在門框上的少年,正是當日目擊羅敷與方瓊一番口舌之戰的“牧童”。當日在桑林中,她信口胡謅了一個“夫君”,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恰好被此人聽了個清晰。 羅敷現在十分確定,就是他最先張冠李戴,把自己認成了主公夫人,通報整個白水營,挑起了這好一場鬧劇。 原來他叫十九郎。長得不錯心思太黑。羅敷心里偷偷咒他出門摔跟頭。 十九郎沒跟著大伙哭天抹淚,反而依舊笑嘻嘻的,露出一對酒窩——那酒窩的位置十分別出心裁,不似尋常人生在腮間,反而是唇邊兩個小月牙,月牙下面跟著一對小淺渦,好像水面投石,擴散出一圈圈漣漪。 任何一張浩然正氣的臉,配上這么一對特立獨行的渦,都能增添三分玩世不恭的氣色。 果然,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子正兄,這位秦夫人正當青春年少,你真要讓我管她叫阿母?” 不等譙平勸說,羅敷已經快哭了,差點朝十九郎跪下來。 “不不,別、不用……別叫阿母……當不起……” 被手下人叫“主母”“夫人”也就罷了,她實在不打算當場認兒子! 這兒子還跟她一邊大! 十九郎笑看她花容慘淡,信步走上前來,正色道:“你的夫君,是我阿父。但我自有生母,也不便改口另稱。這位……秦氏阿姑,請受我一禮?!?/br> 說畢,撩起袍子,屈膝一跪,朝她參拜為禮。 肅。跪。叩。 羅敷覺得徹底站不住。卻沒倒。周氏在旁邊攙著她呢。 第6章 人知好色 像羅敷這個年紀的少女,路上若是遇見兒童少年,一般會被脆生生的叫一聲“阿姊”。就算是對方年紀比她大個一兩歲,識趣的也會以“阿姊”稱呼,禮貌且不失得體。 如果少女不巧樣貌生得比較著急,或是嫁人后梳起了老氣的椎髻,以致被無知孩童叫一聲“阿姑”,那是會被笑話好幾天的奇恥大辱。 羅敷和左鄰右舍的幾個同齡姊妹暗暗比較,看以后誰會第一個被叫阿姑。 這個比賽現在宣告結束。被一個年齡相仿、唇上有絨須的小郎君叫了阿姑,這個敗績不僅前無古人,約莫后人也是無可匹及。 她絕望地想,至少比當阿母強些。 其實當世之時,老夫少妻之配并不罕見,繼母、庶母比子女還年輕,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之事。十九郎對她行此大禮,也算是理所應當,并無不妥之處。 眾人只覺得“秦夫人”如此年少,十九郎未必對“繼母”有多尊敬服從。因此更是加倍的對她愛戴,以給他樹立個良好的榜樣。 好容易和幾十個人相見完畢,羅敷如同被上了一場酷刑。薄汗遍體,絲衣貼在胸前身上,居然有點洇濕。 幾十雙眼睛看著她,都在等她開口說話。所有人的神色都恭謹而敬重,沒人在乎她衣料洇濕的那點不雅。 周氏貼心地給她披上件薄紗衫,“夫人……” 羅敷知道他們在等什么。這一番的“熱情款待”,絕不是因為她秦羅敷有多么賢德淑良、惹人喜愛。 倘若她知道那么一絲半點的關于“主公”下落的線索,看在那幾聲主母、阿姑的份上,她一定會知無不言。 可是……她連自己“夫君”姓什么都不知道! 如履薄冰地套了幾次話,然而眾人已都把她當成自己人,自然而然地認為,“主公”的身份不需要多加介紹。 羅敷只能強作鎮定,對眾人說:“我……夫君,此刻身有要事,不便回來……” 全體肅然。幾聲如釋重負的“哦——” 羅敷接著敷衍道:“此中緣由,不便細說。但他一直念著大伙……” 不過隨口幾句安慰,好幾個人開始眼角閃淚花,神色如釋重負,紛紛交頭接耳:“我就說嘛,主公雖然不喜俗務,可對我們是真心實意,是萬萬不會丟下我們的……” 羅敷心中掠過沉重的罪惡感。再多說怕露餡,轉而朝周氏道:“我累了。白水營的細況,可否明日再議?此處可有休憩的處所?” 幾個人同時接話:“有有,主公過去待客的客舍,我們天天打掃著。夫人可以暫時在那里歇腳?!?/br> 譙平目送這位陌生的絕色女郎離開,神情嚴肅不減,眼中閃出三分憂色。 輕聲自忖:“主母和主公……似乎不是太親?!?/br> 顏美摸摸臉上刀疤,大大咧咧笑道:“夫人不是有心疾么,那個……心智上時好時壞,也不奇怪。再說,咱們主公多大年紀,秦夫人才多大,這個……不是說不般配,但,畢竟,總之,有點……” 他說到“不般配”三個字時,小心看看老婆周氏的那張略顯老態、卻依然秀氣的側臉,勾起了一些自己的心事。 譙平點點頭,嘆氣:“人知好色則慕少艾,也在情理之中。但沒想到她這么年輕。也許心中確有不甘,咱們也怪不得?!?/br> 主公是三年前留書出走的。這女郎最多十六七,三年前才多大?就算他知道主公一向放浪形骸、我行我素,這事做得……也稍有些過分。 不過以她的姿色,就算倒回去三年,也足有吸引男人的資格。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譙平垂目,驅散這些無聊的念頭,輕聲對身邊幾個人說:“不過現在主公的下落都著落在她身上,咱們不得不留人。大家務必對主母盡心相待,別讓她看輕了咱們白水營。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假以時日,相信她定會對咱們加以信任。等……等到主公回歸,她便是咱們全營的恩人?!?/br> 主公既不在,譙平便是白水營的代理領袖。幾人聽了他的話,同時應喏:“是?!?/br> 只有十九郎撇撇嘴,似乎欲言又止。 譙平清楚這人的德性,輕輕橫他一眼,溫文爾雅地命令:“有話快說?!?/br> 十九郎捋著自己發梢,低聲笑道:“倒是說要好好侍候秦夫人,可咱們眼下可是窮得叮當響,連像樣的女婢都沒幾個?!?/br> 譙平一時語塞。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原本不歸他管。他是謙謙君子,只會讀書寫字、運籌帷幄,雙手沾錢的機會屈指可數。 想了想,有些一廂情愿地答:“這個……夫人流落民間多年,前天還在自己采桑,大約……也不需要太多女婢吧?……” 羅敷身處一間寬敞房屋,土包子似的四處環顧。她此前從未想象過,一個貴人郎君的精舍,會是這般精致典雅。 地面上細細的抹了石灰,如同平湖一般平整。粉壁上妙手繪著云紋和花木,筆觸纖毫畢現,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