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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地位高?,F在寡居在家,家產無數,每個兒子都做了官,每個女兒都成了官夫人。 倘若不知情的人聽說這故事,多半會把這些事的主角想象成一個禍國殃民的絕色妖姬。然而在羅敷的印象里,韓夫人一直是個穩重的白發老嫗,連金銀首飾都懶得多戴。 韓夫人喜歡積德行善,豐年收糧,饑年借糧,城里的私學據說也有她的資助。她還喜歡提攜年輕聰睿的女郎。富商大賈家里通常有自營的紡織作坊;而韓夫人的作坊尤其熱鬧,會定期辦些紡織刺繡方面的交流,請來巧手匠娘傳授經驗——來的大多是貴女,但也有羅敷這種臉皮厚的平民娘子,時不常的去蹭個一日半日。反正沒人趕她。 邯鄲地界的年輕女郎,有一半都把韓夫人當成自己的人生楷模。若是有幸能見到真人,蒙她教誨兩句,那便如平白多出了三年的智慧。 羅敷上輩子積德,在工坊里蹭課的時候,跟韓夫人搭訕過兩句話。她記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是她被鄰居男孩罵了,說她是沒父沒母的野孩子。韓夫人瞟一眼她哭腫的紅眼泡,十分鄙視地說了三個字:“罵回去?!?/br> 羅敷超常發揮。隔壁趙家阿兄至今脖子上一道疤。 第二次是覺得舅母分配不均,過年稱了三兩rou,烹得香噴噴,最后全堆在阿弟碗里了,說男孩子需要長身體。她自己落得兩塊連皮帶骨的rou渣渣。 為這點事,羅敷糾結了半個月,不知道該不該覺得委屈。 韓夫人這回看都沒看她,又說了三個字:“自己買?!?/br> 羅敷謹遵教誨,從此學會了自主花錢,不虧待自己的嘴。 老夫人家大業大,每日廚房剩的飯菜,大約都足夠養活邯鄲全城的乞丐;每天織布斷下來的線頭,都能做成一件衣。羅敷進城趕集買賣,有時候錯過了辰光,來不及回家時,干脆就宿在韓夫人織坊工人歇憩的廂房里——對韓夫人來說,這都是不值得稟報的小事。 韓夫人信譽保證,這大約是唯一一個未婚女郎夜不歸宿、還無損名聲的去處。 今日進城趕集,羅敷早早就計劃好,抽時間去拜訪一下韓夫人。不為別的,向她再討三個字:倘若在出外采桑的路上跟貴人口角上了,如何在保障自身平安的前提下,讓他盡快把自己給忘了。 秦氏羅敷女,人人夸她蕙質蘭心。然而越是有腦子的人,越知道自己能耐有限,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該求人求人,勝過自己閉門造車。 她滿懷希望地出發了。 邯鄲集市。 羅敷把絹帛交給估價的中間商,驚喜地發現比往日漲價五十錢,樂得她脆聲朝那商戶道謝。 然后不忘阿弟的囑咐,去給他買些讀書用的筆墨。 懶蛋其實一點也不懶?;蛟S是知道他自己那副身子板兒干不了別的,張覽讀起書來倒是認真,功課做得一板一眼,兩年來費了不少筆墨簡牘。 可是當羅敷找到那相熟的制筆匠人鋪子時,卻見大門閉著。左鄰右舍告訴她:“筆翁今日不開張,在城外獵戶那里飲酒做客哩?!?/br> 羅敷一怔。世上學問多,一環扣一環。制筆匠得跟獵戶打好關系,才能得到上等兔毫、貍尾的供應。 她閑不住,看看太陽,時間足夠,決定不辭辛苦地出城走一趟,好過在原地傻等。 跟同來的小姊妹暫時分手,擠過摩肩繼踵的趕集人群。 城外春意nongnong,連成片的桑樹林比往日更茂盛了些。 羅敷今日沒有采桑的任務,可卻莫名其妙有點眼皮子跳。 她心里突然跳出來一個念頭:貴人珍惜衣履,應該不會經常光顧老百姓的勞動場所……吧? 那天撞上的三公子方瓊,雖然討厭,倒也沒到讓她恨之入骨的地步。貴人們大抵是讀書知禮的,就連強搶民女也搶得優雅。他一沒動手二沒動刀,只知道抬出權勢來壓人,以為老百姓把他當神供著呢! rou食者不知民間疾苦。羅敷只是想不通,貴人府里定然姬妾不少,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如何就缺自己一個呢?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穿過一片桑林。突然左眼皮又跳一跳。 耳中清清楚楚地聽到一聲壓低了的:“就是她……” 羅敷一時有點懵。左右看看,此時日頭正高,沒人采桑。層層疊疊的桑葉在微風中飄蕩。 加快腳步,低頭含胸的快走。身后隱約響起腳步聲。 羅敷猛然住步,清脆叫道:“有人嗎?” 倒不是太慌。半里之外的田壟上就有不少耕農鄉婦。只要她喊一嗓子,至少二十人會自覺圍過來看熱鬧,就像前日遇見方瓊那樣。 桑林中依舊寂靜。她定定神,自語:“看來是我聽岔了?!?/br> 腳步輕盈地繼續前行。走沒兩步,猛一回頭。桑樹后面閃了一片灰布衣角。 羅敷這才有點心跳加速,伸手摸向腰間。 女郎長到一十七歲,拋頭露面掙生活,不是沒遇到過登徒子。不過邯鄲民風淳樸,偶有壞人,也壞得十分中規中矩。青天白日的,尖叫聲和一把剪刀足以嚇退那些不務正業浪蕩客。 作為一個女紅紡織的熟手,剪刀自然是隨身帶。 她剪刀剛亮出來,說時遲,那時快,桑林里突然刷拉拉出現三個虎背熊腰的偉丈夫,朝她猛撲過來! 羅敷沒見過真正的亡命暴徒。然而在見到這三人的一剎那,心里蹦出“亡命暴徒”四個字來。 一下子嚇得臉色紙白,尖叫卡在喉嚨里,剪刀不知道往哪兒指,頃刻間兩腿發軟。 是該叫“救命”還是“殺人”? 那三個大漢撲到羅敷身前,卻沒再加侵犯,反而…… 肅立站定,齊刷刷高舉雙手,抱拳長揖,鞠躬鞠到上腳面,給了她三個黑發葛巾的的后腦勺! 口中齊聲叫道:“恭迎夫人!” 羅敷這一驚非同小可,比被強盜打劫了還害怕。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我……你們……” 三個大漢一齊抬頭。其中一個伸手擦眼角,深情地補一句:“夫人,我們可……可找到你了!” 羅敷想,莫不是遇上瘋子了? 轉頭就想跑。誰知背后也堵了兩個壯士,神色懇切地朝她作揖行禮:“夫人,大伙都在尋你呢!快跟我們回去吧!” 羅敷宛若定身,踩到裙角踉蹌一下。這幾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身后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道:“小夫人許是受了些刺激,別讓她傷著自己?!?/br> 下一刻,羅敷手里一空,剪刀已經被一個刀疤臉壯士沒收了。那人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貫穿全臉的刀疤擠成一條蚯蚓。 羅敷不敢看他面孔。目光下移,只見他腰間佩著一柄殺豬刀。但卻又不是一柄普通的殺豬刀。刀柄鑲嵌云紋,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