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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皇太后說了半天的話,漸漸露出疲態,王太后當著眾人的面,很是孝順,堅持要服侍太皇太后用飯,眾公主、夫人只得散去。 平陽長公主一路回府,都在沉思。 過了幾天,劉徹從宣室殿回椒房殿用飯的時候就告訴陳嬌,“大姐送進來兩個美人,我見了也還算喜歡,你領進永巷殿里,安置一下吧?!?/br> 語氣當然很隨意——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著做張做致。永巷殿內美人多了,還有劉徹出宮巡狩的時候看上帶回來的,陳嬌可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沒想到陳嬌一聽就沉下臉來,她重重地擱下了飯碗,反倒嚇了劉徹一跳。 “大姐這是什么意思?!标悑烧f,劉徹從來也沒有見過她這樣嚴肅的表情,她已經不再是一朵正在視線中綻放的花朵,而更好似被冰封的一把槍,銳利而冰冷,槍尖寒光閃爍,肅殺而鋒銳?!拔业降资悄睦锏米锼?,她要這樣對我?” 23、心淡 劉徹自然是嚇了一跳。 陳嬌雖然出身高貴,母為公主父為侯,十五歲就入主中宮,成為皇后,但一向脾氣和順,尤其對于自己,更是柔軟得好像一池春水。就是偶然戳自己幾下,劉徹心里也清楚:那的確是他沒占著理。 可就是這樣,陳嬌也一向是綿里藏針。就算是受了婆母和大姑子的氣,口中也從不添她們的壞話…… 難得發脾氣的人忽然發了脾氣,就算劉徹性子再孤傲,也肯定要先想著,一定是別人欺人太甚了,才把老好人都欺負出了怒火。更何況劉徹雖然很有雄心壯志,但對親近的人,他的脾氣一向很親切也很寬大。 “怎么?!彼驮尞惖貑栮悑?,“大姐是怎么對你了——送幾個美人罷了,你不喜歡,退回去就是?!?/br> 心里也不是沒有竊喜:陳嬌素來大度賢良,還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妒忌的樣子。這種事偶一為之,是情趣,不是煩惱。 “自我進宮以來?!标悑勺绷松碜?,面容肅然,若非身著深衣便服,劉徹簡直以為她正隨同自己參謁宗廟?!吧鲜戮斯?,下撫宮人奴婢,自問已經殫精竭慮,盡量做到我能做的最好??晌易龅煤貌缓?,卻不是我自己說,而是要阿徹你來說。阿徹你說,我做得好么?” 的確,皇后做得好不好,除了皇帝之外,也無人有資格評判。陳嬌從來和他?;尩臅r候,你來我往,儼然不露下風,劉徹有時候倒忘了,她再尊貴,也是為了他而活。 他沒有絲毫猶豫,便發自肺腑地道,“傻嬌嬌,你這是怎么了——你當然做得好,做得再好也不過了?!?/br> 就伸手要去安撫陳嬌,好像要撫平她背上炸起來的毛發。卻被陳嬌一揮手給架開了。 “大姐獻美,你心里覺得我是不該發脾氣的,對不對?”她直盯著劉徹,咬字清晰,語調甚至還很穩定?!爱吘鼓赣H在舅舅執政初年,也是變著花招地往宮中進獻美人。就是現在,還有些太妃、太夫人,居住在長樂宮深處……” 劉徹心底僅有的幾句嘀咕,也被陳嬌有理有據、態度平和地道破,他多少有些尷尬,只好嗯了一聲,來了個‘意若默可’。 “可阿徹你想過沒有?”陳嬌就輕聲細語地說,“母親獻美,那是因為薄后無子,又不能行使后權,未幾被廢。而當時廢太子的生母栗娘娘,隱然為后宮之主,偏偏她又生性嫉妒,不但不為陛下挑選美人,開枝散葉。還陰毒妒忌,但凡誰得到先帝的喜愛,必定排擠加害。使侍者祝唾其背,挾邪媚道……母親身為先帝的姐妹,不得不為先帝考慮,這才進獻美人充實后宮??傻鹊侥负蟊粌苑鉃楹笾?,因母后有母儀天下的胸懷,六宮事務,都照料得無微不至。母親也就無須再多cao這一份無謂的心思,你自己想想,自那之后,堂邑侯府還進獻過美人嗎?” 她好像說一個故事一樣,語調甚至還很寧靜,眉宇間的怒氣漸漸收斂了下去,好像畫里的美人,雖然眉目宛然,但神色卻似乎已經被時間氤氳,同世人總是隔了一層,劉徹越是想要看清楚她的表情,就越是覺得她神色淡漠微妙,說怒氣似乎也有,可說傷心,似乎也說得過去…… 他雖然還有幾分不以為然,但也已經覺得大姐的確是做得難看了。不管姑母究竟只是給母后面子,還是的確出于大義考慮,的確在自己被冊封為太子,母后被冊封為皇后之后,就沒有再給父親進獻美人。陳嬌不管怎么說,總是沒有得罪大姐的,這才多久,就著急上火地進獻美人進來,也的確是掃了陳嬌的面子了…… 陳嬌見他面色數變,隱隱露出贊同神色,便又加重了語氣,不乏委屈地說了一句,“再說了,這件事傳揚到外頭,不知道的人,恐怕還要以為我同昔年的栗娘娘、薄皇后一樣,不但不受寵,連心胸都狹窄……大姐該不會是把我當成了薄廢后,認準我一輩子都生不出孩子,才這樣飛揚跋扈地對待我吧?” 依平陽長公主的性子,是不是有欺負陳嬌肚子還沒有消息,始終不散徹底站穩腳跟的嫌疑,是連劉徹都不敢打包票的。他額際就現出了一滴冷汗,唯恐陳嬌再追問下去,忙道,“好了好了,大姐就是這樣,有口無心,你和她計較什么?她就是看到了好東西,就惦記著弟弟meimei,得了幾個美人,不送給我,難道送給隆慮侯?你啊,就是什么事都往細了想!” 陳嬌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劉徹一眼,慢慢地嘆了口氣。 她說,“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呢,是不是?” 劉徹不禁一怔,待要再問,見陳嬌又拿起飯碗,慢條斯理地數起了碗中的飯粒,便也不再多問下去:這件事要這樣就算完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到了下午,一進宣室殿,后宮的事頓時煙消云散,忙到盡晚時分,把大臣們送走了,又命侍中們談一談新政至今的進展與得失,以及將來路上的煩難。 一談就談得興起,直到掌燈時分,劉徹才露出倦意,遣散了一群銳意進取的年輕人,留韓嫣下來陪他用晚飯。 他身邊侍中雖多,但自幼學書起,和他性子最投契的還數韓嫣。近十年相處,韓嫣撩他一眼,就知道劉徹是有心事了,他不多說話,安安靜靜和劉徹相對用了一碗飯,劉徹才若有所思地問韓嫣?!澳阏f,大姐這什么時候還想著往宮里送過女人呢?” 韓嫣心頭一跳,頓時知道后宮再起波瀾,這一次,只怕是皇后和平陽長公主隱約對上。 后宮中的事,他經過一次受挫,已經拿定主意不敢多管,想到那天下午在庭院里午后迷夢般的一幕,更是有幾分心驚rou跳,簡直不敢面對劉徹。當然這種事,也更不是韓嫣可以答得上來的,他嗯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