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1
年選進來的秀女,進宮至今也有三年了,按說正處在女兒家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年華之中,但吳婕妤和曹寶林的氣色,客觀地說還比不上徐循,才是三年的時間,就有點顏色衰敗的感覺了,好像從內到外,那種少女的青春活力緩緩地流逝了,卻未有新的能量補足進來,和徐循說話的時候也是有幾分呆滯,說過幾句客氣話,盡過了本分,見徐循淡淡的,這兩人居然也都沒有再找什么攀談的話題,而是站起身很利索地就告辭了。 徐循以前還沒覺得什么,在南內的時候,和巧巧處了一個多月,小姑娘雖然原來只是個掃地的賤婢,但嘰嘰喳喳,宮里的事情在她說來,連一朵落花都是極有趣的,“我昨兒過去的時候,瞧著它開敗了一點,還想著下午多半是要掉了呢,沒想到撒了點水上去,就又精神多了。本以為能多活幾日,沒想到等到第二天經過的時候,到底還是掉了,可惜了,開得那么大那么好,都有我的虎口這么大……” 有了巧巧做對比,吳婕妤和曹寶林身上的那種衰敗萎靡之感就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等她走了,徐循忍不住就感慨道,“柳知恩,你感覺……” 話說出口來,她方才想起來——柳知恩已經去南京司禮監了。聽皇帝的意思,日后不論遷不遷都,都再也不能回她身邊服侍。 國朝官制里的道道,徐循不能說是很了解,不過和司禮監沾邊的就沒有冷衙門,以柳知恩的能耐,在南京應該也能混得風生水起,起碼,是要比在她身邊做個一般的管宮宦官要好得多,說不定還能混個太監的位分。她完全應該為柳知恩感到高興,就像是她對皇帝說的一樣,柳知恩怎么說在她手底下干了三年,而且還干得很不錯,為了她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錯誤,她不能不念柳知恩的恩情。恩人能過得好,過得逍遙,她還有什么好不滿足的? 然而,少了柳知恩,徐循卻也覺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塊……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想念,而是一種四顧惘然的迷茫,沒有柳知恩在身邊,徐循一瞬間感到了徹骨的孤獨,好像在這條難行的路上,失去了一條拐杖。 她身邊并不缺少忠心之輩,在徐循遭難永安宮倒臺的那天,她素來信用的九個人都展現了自己的忠誠。徐循也很慶幸,自己雖然對手下動過疑心,但這疑心的種子沒有發芽長成大樹……她沒有辜負這九個人對她的一片心意。 出去的李嬤嬤和紅兒、草兒,徐循并不記恨,也并未因此看輕她們。宮里的日子并不算多快活,有退路的人想要離開,是人之常情。但留下來的趙嬤嬤、孫嬤嬤、錢嬤嬤、花兒、藍兒,她們卻更值得她依靠,值得她信賴。少了個柳知恩,她還有五個人可以用,還有五個人可以把什么話都攤開來商量——當永安宮已經風雨飄搖,也許下一刻就會頹然傾倒的時候,她們都沒有離開這座大廈,未來想必也不會有什么事情,讓她們出賣自己。 但,柳知恩和這五人都不一樣,少了他,就像是少掉了一條腿,少掉了一張嘴,徐循忽然都有點不會走路、不會說話了。 她已經習慣了在開腔的時候,有一個穩定而淡然的聲音,接過她的話口,從容不迫地對她提供著自己獨到的想法……她也習慣了什么事都有個絕對可靠的人為她辦妥,方方面面都能照應得到,她想到的,柳知恩都會想到,她想不到的,柳知恩也會為她彌縫到。這種安全感,除了柳知恩以外,再沒有誰給過徐循——說來可笑,直到柳知恩去了南京以后,徐循才明白,原來有他在的時候,她一直都是很安心的。 就算他也一樣可能被永遠關在永安宮里,就算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宦官,連太監的名分都沒混上??僧斔遭獗厮赖臅r候,依然相信柳知恩能把點點看顧得好好的,只因為他是柳知恩,只因為他答應過她。 而這種超常的信賴,對于一個宮妃來說是很危險的。徐循自己就受過相關的教育,對底下人,可以用,不能靠。 妃嬪在皇帝跟前不過是妾侍,但在自己的宮室里就是主子。主人要有主人的樣子,底下的奴仆為你辦事,受你的庇佑,這種從上到下的關系,絕不能亂,一亂就是亂了綱常,就好比唐末那些‘門生天子、定策國老’,好比王莽篡漢,綱常亂了,整個世道都會跟著亂。徐循就是要依賴,也應該依賴皇帝,對她的嬤嬤們和宦官們,她只能信用,不能依靠。 她一直都把錢嬤嬤的教導記在心里,這條道理,也努力去實行。徐循雖然一直都很看重四個嬤嬤,剛入宮的時候甚至說得上是言聽計從,但當她隨著太孫北上,身邊只有一個孫嬤嬤服侍的時候,徐循也沒有因為她最看重的錢嬤嬤不能跟在身邊,而失落慌張。 她對柳知恩是有點不一樣,徐循終于不能不承認這個事實,在南內的時候她不愿去想,可現在她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挥谐姓J這種不一樣,才能去調整、去適應柳知恩留下來的空白。 皇帝不需要知道她對柳知恩的不一樣,徐循怎么要對自己誠實,要怎么不被改變地活下去,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可她的想法一旦泄露出去,柳知恩就絕沒有活路了……沒有人需要知道柳知恩在她心里,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地占據了一塊空間。 她也不能再見柳知恩,不能再提起柳知恩了——也許絕口不提,會有幾分刻意,偶然間說上一兩句話,才更符合她的性格……徐循很清醒地計劃著她的行動:她要表現得柳知恩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下屬,她為他的付出感動,也希望他有個不錯的前程。也許,相機在皇帝跟前為他的仕途說上幾句好話,才更能讓柳知恩處于一個安全的境地。 除此以外,再沒有了,在最初的一段日子以后,她不能再提、再見,甚至是再想柳知恩,這種超出倫常的關系,不論是否涉及到男女情愛,都不應再被第三人知道,甚至連柳知恩本人,都不該有所察覺?!M管,這種感情,和男女之情并沒有多少關系,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明白這其中的分野?他們看到的,都只會是妃嬪、宦官,非同尋常的情誼……魚呂之亂里,處死的不少宮妃,不也就是因為和宦官發生了非同尋常的情誼嗎? “娘娘、娘娘……”小聲的呼喚,將徐循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她微微地一驚,很快又掩飾地一笑?!霸趺戳??” 趙嬤嬤小心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娘娘剛才出了好一陣子神……可是想到了南內的日子?” 是啊,在所有人心中,她在南內,應該是過著一種戰戰兢兢、惶恐不已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對身心的極致折磨。讓一個嬌生慣養的妃嬪去干粗活,不但是對身體的摧殘,更是對尊嚴的侮辱。徐循太能理解別人對她的解讀了——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