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82
這宮里,有誰會如此直言不諱地教導、提醒她徐循?從前徐循還位卑職小的時候,這種人不少,可現在她一步一步起來了,身邊會這樣和她說話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這變化,并不是徐循本人能夠控制的,而也使得她越發珍惜張貴妃的教導。她慎重地點了點頭,“一定好生囑咐家里人,我們能有如今的地步,已是前世積德,若是還有不足,真是天都不容?!?/br> 張貴妃唇邊便漫起了淡淡的笑容,她忽然感慨了一句,“高皇帝真是高瞻遠矚啊,小戶選秀,不知少了多少麻煩……” 徐循有絲不解,不過此時太后也回來了,便掩下此事不提,三人再談一陣,太后便起身帶徐循回了清寧宮正殿。 “難得過來一趟,今兒就在我這里吃飯吧?!碧箅S口吩咐徐循,“我這里沒什么好東西,只怕是委屈了你?!?/br> 徐循時常過來,也有被留飯的殊榮,說實話,她也的確不是很愛在清寧宮吃飯??谖逗喜缓鲜且换厥?,關鍵是她作為晚輩妃子,得先站著服侍太后,等她吃飽了自己再吃。別人吃著你看著,很有趣嗎? 不過太后都這么說了,她難道還能推拒?只好笑道,“是我偏了娘娘的份例呢?!?/br> 正說著,一聲通報,皇帝也進了清寧宮——今兒臘八,宮里卻沒開宴,皇帝早上出去辦事,中午肯定要回來拜見一下母親的。 見到徐循在這里,皇帝也很高興,“又來貪著母后的點心了,入宮多少年了,還是這么貪吃?!?/br> 甜食房和光祿寺、小廚房等等,反正只要是宮里有的好東西,都得先盡著太后。這就是以孝治天下的孝道,太后宮中也的確是有很多稀罕的吃食,不過,徐循屋里也不見得就少了,所差的只是分量而已。她笑著說,“是呀,早上過來的時候就想著要蹭飯呢,臘八粥都少喝了一碗?!?/br> 說著,便親自從膳桌上拿過一小碗臘八粥,放到皇帝手上,“這是太后娘娘賞您的,可要喝完呀?!?/br> 皇帝敲了她的手一下,輕責道,“就會拿母后來壓我,我可沒見母后發話?!?/br> 徐循笑道,“大哥你曉得什么,娘娘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娘娘的意思了?!?/br> 兩人一唱一和,逗得太后發笑連連?;实塾猛炅艘煌胩氐丶恿霞氉鞯呐D八粥,也站起來和徐循一起服侍太后用飯,等老人家吃完了起身出去,徐循還要伺候皇帝呢,皇帝擺手道,“別做作了,快坐下來一道吃了吧?!?/br> 自然有人換過膳桌,承上了早預備好的新菜,徐循饒是和皇帝并坐,也沒怎么吃好,時不時起身給皇帝布菜,見皇帝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草草吃兩口也沒了胃口,便和皇帝一起出去陪太后說話。 才吃完飯,太后一般并不午睡,而是會在當院閑步,如今天氣冷,她在屋里遛遛彎也就是了,等皇帝來了,大家剛好坐下泡茶說話?;实鬯煺f起了云南旱災的事,“現在各處口徑都不統一,也不知該減幾成錢糧好?!?/br> 早在仁宗皇帝年間,軍國大事,太后就多有參與了。如今皇帝新登基不久,心里多少還有點虛,自然也找母后商量。太后聽了還沒說話,徐循有點坐不住了——也是因為妃嬪不得干政,也是因為她實在不懂,聽得好無聊。 還沒動彈呢,皇帝從袖子里掏出幾份奏折就遞給徐循了,“你來念念吧。別念里頭內容,就把幾分節略念給母后聽?!?/br> 徐循沒敢動,先看太后,見太后含笑點頭,方才接過了奏折,清脆念道,“戶部云南清吏司王三德謹奏云南今歲錢糧事……” 幾份奏折念下來,她也是明白了:今年云南肯定有災,但是災情如何卻不好判斷。戶部和當地布政使都是一致的,報的大歉收甚至是絕收,內閣態度是以為布政使哭窮跑災,戶部清吏司也有問題,沒下到基層不明情況,居然配合布政使在那鬧著要大減免,其實當地只是鬧了點小災,甚至是無災。而云南錦衣衛衛所報上來的情況是當地歉收情況有,但不嚴重,還不到絕收的地步。 單只是念節略,徐循的頭都要大了,皇帝和太后卻都是若無其事。太后聽過原委,沉吟片刻,道,“小循,你把錦衣衛的折子細讀給我們聽聽?!?/br> 徐循只好又把幾千字很詳實的報告讀給太后聽了,這里面卻無甚春秋筆法,只是羅列了許多基層見聞,饒是如此,徐循也是幾番有些色變了?!颇锨锖?,街頭賣兒鬻女之輩雖不少了,但按錦衣衛的說法,比起前些年大旱時民眾‘易子而食’的慘狀,這還算是輕的。城中物價,一石米也還才只要三兩銀子,這個米價還不算是太浮夸。 徐循在娘家的時候也不是不當家的千金小姐,她對徐家家事還是蠻清楚的,徐先生的糧食賣去米鋪,一石是二錢銀子,這還是貴價的了,一般人拿去都是一錢五分。云南當地一石就要三兩,這里面是差出了二十倍??!徐家佃戶一年的純收入,就夠買這一石米的了。 青黃不接,說的是每年夏天舊糧將盡新糧還沒上的那一段日子,很多佃戶那時候家里是沒米吃的,若是主家不仁慈不能賒米,就只有去米鋪里買。所以這米鋪的價錢也是隨行就市,每年冬低夏高,現在才臘月就是這個價錢了,到明年夏天那還了得!不賣兒賣女,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甚至圖的都不是賣身的價錢,而是家里養不了這張吃飯的口。 太后聽得也是直嘆氣,卻沒有和徐循一樣動感情,“內閣死咬著不肯減錢糧,也是有苦衷的吧?!?/br> “國庫確實是有點支應不上了?!被实鄢烈髁艘幌?,“云南災情還不算太過,若是開了這個口子,只怕荒得要更厲害?!?/br> “文皇帝年間,錢財流出的速度太快了?!碧笠彩怯行n心忡忡,“現在庫里是沒銀又沒糧,這個口子是不好開?!?/br> 徐循根本都聽不懂皇帝和太后在商議什么,兩人也無意解釋給她聽,商議了一番,終是定下來減征二成。太后又道,“我聽說有人重提下西洋之事,皇帝可別聽信了,好歹也省點錢吧。次次下西洋,花出去的是錢,帶回來的都是些于民生無用的東西,還不如把這些錢省在咱們國朝里花?!?/br> 皇帝點頭稱是,“總是要照顧到民力。母后放心,這我心里清楚?!?/br> 太后又就國事訓導皇帝,“現在天下,看似安定,實則隱患處處。北邊的異族雖然傷了元氣,邊患卻未根除,云南、廣西一帶常起民亂。連年征戰國庫空虛,天下雖夸盛世,民間百姓卻多有輾轉呻.吟者,皇帝可不能懈怠了。國朝基業,萬萬不能弱在了咱們母子手中?!?/br> 皇帝起身束手聽了太后的教導,點頭稱是,“兒子一定謹記在心?!?/br> 又坐下來和太后商量,“明年開春以后,兒子想……” 徐循在一旁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