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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的人際、利益、政治關系,足以消耗掉一個普通人的全部精力了。即使皇帝本人年富力強,如今也隱隱感到了一種被架空的感覺…… 一個帝王最恐懼的自然莫過于失去權力,皇帝略帶煩躁地將奏折扔到了書案上,已經失去了自己看奏折的興趣。 “金英?!彼S口喊道。 過了一會,金英便恭謹地來到了皇帝身側?!盎薁??” “把節略和票擬都讀給我聽?!被实燮>氲卣f,“朱筆備好,我說什么你就批什么?!?/br> “這——”金英嚇得差點沒站?。航o皇帝讀奏折是一回事,可代披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那只是給皇帝秉筆的,可沒說能越俎代庖替皇帝批奏折。 “慌什么?!被实垡坏裳??!澳悴桓覍?,那就換個人來寫?!?/br> 金英就是殺了頭也不愿意這時候換人啊,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奴婢——奴婢遵旨!” 說著,便拿起一封奏折,捏著嗓子念了起來,“戶部云南清吏司王三德謹奏云南今歲錢糧事,節略如下,云南今歲天災頻繁顆粒無收啟請減免錢糧三成?!?/br> 今年云南是遭了災,當然沒有奏折上說得那么嚴重,但遇災減免,也是常情?;实埸c了點頭,“云南那邊是不是已經上過折子了?” “回皇爺話,各部都上了折子。錦衣衛密報也送到了?!苯鹩⒐Ь吹卣f。 “票擬呢?”皇帝沉吟了一會,又問。 “票擬如下:今歲云南確有旱災,然牽連未廣災情不著,三成過寬,著請減免兩成為是?!苯鹩⒛畹?。 皇帝皺眉思忖了片刻,“先留中,你發文去錦衣衛,著指揮使明日把云南情報匯總翻閱了,再把云南鎮守太監的密折拿來都寫個節略我看了再說?!?/br> “是?!苯鹩⑦@里麻溜地就整理好了,知道皇帝看重災情,特地把這封奏折放到了顯眼的那一堆兒里去。這里又給皇帝念,“江西布政司右布政使陸云謹奏年老多病乞骸骨?!?/br> 皇帝開始揉額頭了,“這場架還沒掐完???” 江西月前鬧了一場貪腐大案,下馬了起碼五個五品以上的高官,大地震鬧到現在還沒結束,朝堂上還在互相指責,右布政使大人明顯是被卷進風波里了,上表辭職,也是表達自己的態度,也是催促皇帝的態度。 金英沖馬十使了個眼色,馬十忙貓著腰上前,打開隨身的小玉盒,挑了點薄荷膏給皇帝揉在太陽xue上?;实蹛芤獾叵硎苤姆?,“票擬呢?” “票擬如下——” 干清宮內殿里不時就響起了皇帝淡淡的聲音,“如票擬抄錄?!?/br> “這個奏折朕自己看?!?/br> “留中不發……” 都快過三更了,皇帝才把今日積存的奏折給處理完,他只覺得頭顱一陣陣脹痛,心是疲倦得不行了,就是身子還有點百無聊賴的?!镜サ男乃?,又漸漸濃郁了起來?;实鬯尖饬似?,便吩咐馬十,“去,讓青兒、紫兒進干清宮伺候?!?/br> “哎!”馬十一哈腰,轉身就跑腿兒去了。 # 干清宮和坤寧宮就隔了兩重紅墻和一條窄窄的甬道。事實上,圍著干清宮、坤寧宮還有一圈宮墻,把帝后兩人的住所給圈開了,使得他們兩人居住的宮殿,成為了真正的宮中之宮,紫禁城的中心。干清宮前門出去是日精門、月華門,這兩道門是去太后居處啦,現在還空置的太子居處這樣的地方走的, 馬十去永安宮,那得從景和門走是最近的——景和門是從干清宮后門出去走的門,坤寧宮平時外出也得從這道門過。按說過了三更,景和門早下千兩了,但皇帝一句話,難道還有人頂著不開門?繼徐循回宮以后,當晚第二次,景和門又被打開了。門鎖嗆啷之聲,腳步聲、人聲、騾子的蹄聲……在寂靜的夜里傳得老遠,坤寧宮就是想裝不知道都難。 “聽方向,應該是去永安宮吧?!睔W陽嬤嬤伸手給皇后撫平了繡樣上的波瀾?!靶炷锬镆矊嵲谑翘脤櫫??!?/br> 皇后淡眉淡眼,手下絲毫不亂?!八裢碛譀]牌子,不就是因為這個才回去的嗎?怕不是去永安宮的?!?/br> 是不是,一會兒也就知道了。馬十是去領人的,那人一會兒肯定得被領回來不是? 盡管已經過了三更,但不論是歐陽嬤嬤還是皇后,都絲毫沒有就寢的意思,皇后照樣往紙上描著繡樣,歐陽嬤嬤在燈下做著針線,過了一刻,便聽見隱約的人聲打從甬道那兒過去了。 雖說已經落了千兩,但并不是說坤寧宮就沒有渠道窺視外頭了。過了一會,外頭進來人和歐陽嬤嬤低語了幾句,歐陽嬤嬤唔了一聲,似乎是自言自語?!笆峭趺廊撕屠蠲廊??!?/br> 皇后和沒聽到一樣,繼續自己的筆畫。 歐陽嬤嬤又說給自己聽,“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唉,沒想到徐娘娘是這樣的人?!保ㄒ娮ⅲ?/br> 連隨口比興,都比興的是詩經衛風的詩句,歐陽嬤嬤也可算得上是個飽讀詩書的老女史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筆鋒稍頓?!澳闶前盐冶扔鞒伤蕉ńK身的氓婦了?” 歐陽嬤嬤嚇得立刻跪了下來,“老奴不敢!娘娘——” “好了?!被屎舐詭┰甑財[了擺手?!拔译m沒讀過幾年書,卻還懂得什么叫做諷喻!你也不用把我當成夏桀商紂,動不動就跪下請罪?!?/br> 等歐陽嬤嬤站起身來,她才又動筆描起了那精致繁復的花樣?!安贿^,這一陣子,你對永安宮是頗有些看法。連‘二三其德’都比出來了。怎么,在你心里,莊妃就是那樣始亂終棄的小人嗎?” “老奴不敢?!睔W陽嬤嬤驚魂未定,雖然皇后沒有動氣,但她卻不敢坐了。饒是如此,卻仍是要囁嚅道,“娘娘仁厚,總把人往好處想,老奴亦不是刻薄人,不敢有誅心之論。只是……莊妃娘娘如今,也是越來越有貴妃娘娘的做派了?!?/br> 先不說她沒有辭去超出皇后規格的田地,只說今日,皇后的好日子還沒過去呢,后宮諸人眾所周知,這幾日都是皇帝來尋皇后的日子。她受招來吃頓飯沒什么,走得也挺早,并不算是對皇后娘娘不敬…… 但皇帝在她走后不久,便招了永安宮的兩個美人侍寢,難保不是徐娘娘為了拉拔自己的人,在皇帝跟前說了什么。 這樣的做法,即使是不誅心,只論行,也有些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當年她初入宮廷時,是多么依賴皇后?皇后也沒少拉拔照顧她,現在皇后有些落寞,莊妃起來了,不知感恩,就是這么個做派。說莊妃二三其德,歐陽嬤嬤是有底氣的,她肯定就是皇后娘娘,也未必能回了她的這句話。 而皇后也的確沒有回答她,她只是默默地描畫著花樣子,杏眼專注地凝視著手中的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