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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直掛在宮門上了,到現在都還懸在干清宮往外朝去的兩扇宮門上呢。太祖爺時候,內宮宦者壓根就不能識字,就是現在,也就只有司禮監的太監們,算是能夠認字的了,因為文化水平不高,傳諭時還喜歡寫白字。比不得妃嬪、宮女們,多有文采斐然者?!煅瓘那霸趦晌徊湃烁笆毯虻臅r候,就聽到了一些這樣的笑話。 不過,規矩只是規矩,實則雙方只隔了一層薄薄的宮墻,很多消息都不能完全阻隔。下房那邊當然不可能知道外頭司禮監、內閣的消息,但上層人士自有消息來源,這件事又和誥命夫人們有關,所以旨意一到內閣,太zigong、太孫宮里立刻就談論起了這事。徐循也是透過兩位才人知道了一些消息,不過,內廷沒有干涉外廷的道理,這事兒,雖然都覺得反應有點過激了,但內眷是沒有立場批評、評論,甚至是去勸諫皇爺的。 徐循作為漩渦的中心,一切事情的起因,當然也承受了一點壓力,不過過了正月二十以后,年節算是到了尾聲。太孫妃和太孫也就都談了談這事,中心思想都是一致的:徐循作為一向老實本分的好同志,她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這件事,組織明白錯在哪邊。徐循可以安心,有什么事,太孫宮組織都會為她做主,春和殿組織,也是她溫暖的后盾。 徐循同志也表達了自己對組織的信任和感激,表達了繼續為組織效力的迫切愿望,把場面話說過了,她才問了一個好奇已久的問題——這說她言語失當、舉止不端,究竟是失當在哪,不端在哪呢? 太孫和太孫妃是一起找徐循談心的,聞言兩人對視了一眼,倒是都有點遲疑,太孫妃尋思了一下,道,“宮正司是內宮的衙門了,我們平時和宮正司的人也很少來往,這時候差遣人過去,多少有點招人眼目……” 太孫倒是更直接,“秦檜殺岳飛,用的名目還是莫須有呢,給你安一兩個罪名那還不簡單。就是生捏硬造,你能說她們污蔑你嗎?” 他若有所思地又添了一句,“不過,用的是永華宮王娘娘的招牌,這件事,張娘娘倒不好出面說話了。你去宮正司領罰的時候,看看她們怎么說吧,順帶著,也看看宮正司對你的態度如何?!?/br> 徐循有了錢嬤嬤的話打底,對去宮正司也沒那么抵觸了,本來過了元宵沒人發話,她還以為這事完了,自己可以不用過去??涩F在聽太孫的意思,好像還是要去一次,那去一次就去一次唄,她站起身說,“那沒別的事,我現在就過去了?” 太孫妃說,“去吧去吧,換件素凈點的衣服,頭上首飾摘了兩樣,到內宮受了什么委屈也好,沒受也罷,看見什么沒看見什么,回來都細細地和我說就是了?!?/br> 她讓徐循坐到她身邊,輕輕地擁了她一下,笑道,“這回小循受委屈了,回來以后,讓老張侍監給你燉點體己的甜湯吃吃,保準比點心房送來的還好?!?/br> 太孫也讓徐循過去,捏了捏她的臉蛋,先說,“你委屈什么,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生出多少是非來?就這一次皇爺這個諭旨,要是發出去了,那些誥命夫人心里肯定把你恨死了?!?/br> 見徐循被他嚇得雙眼圓睜,眼圈兒下被嚇出了兩抹微紅,不由哈哈一笑。太孫妃嗔了他一眼,道,“干嘛嚇唬人家?!?/br> 有這一句話,也足夠徐循明白,太孫是在逗弄她了。小姑娘咬著唇,白了太孫一眼,愀然地垂頭撕扯起了衣襟。太孫看了,倒越發有幾分心疼,他又擰了擰徐循的臉頰,安慰道,“去吧,你是代我們受委屈呢,傻丫頭,我和你jiejie心里都明白的?!?/br> 徐循于是就撫著臉蛋,自己到宮正司領罰去了。沒過幾個時辰就回來了,先去見太孫妃,太孫妃卻午睡去了,她肚子越發大了,人也有些沒精神。下午經常睡個整下午,就是醒來了,也是靠在床上看閑書,不便見客。徐循才回自己的屋里,正殿的人就來接她了,連衣服也不讓換就叫過去:太孫讓她侍膳呢。 # 比起侍寢,侍膳是要更有臉面一些的,太孫身為儲君之一,吃穿用度的份例肯定都比他的妃嬪們要高級很多。他的飯雖然從御膳房送,但架不住皇爺偏心啊,皇爺的小廚房三天兩頭就給太孫送體己菜,這都是皇爺默許的。有時候老人家想起來了,高興了,還給太孫賞菜,太孫婕妤一頓飯是八菜二湯,對徐循來說已算豪華,她連一盤菜都吃不完的,時常讓身邊的嬤嬤們跟著她吃幾口。而太孫屋里就別提了,一頓飯二十多個菜那都是御膳房給送的,皇爺的小廚房給送七八道,點心房再給送七八道點心,甜食房按天給送甜食。反正就是物資極大豐富,別說添徐循一張嘴巴了,就是把妻妾全都叫來,也肯定都是吃不完的。 在宮里,吃飯睡覺的時間那都是有定數的,徐循從宮正司回來就已經挺晚了,現在還真沒有多少換衣服的時間,雖然在正月里,但穿著很是素凈,寶藍緞襖就掐了個月牙邊,襟上繡了幾支梅花,馬面裙也就是鵝黃素面,頭上一根金釵,是太孫賞的一根小的鑲瑪瑙的,只有白狐抹額還算是挺打眼。這么一身素素凈凈地低頭從簾子下面進了屋,越發顯得身段窈窕,太孫一眼看過去,都看得呆了一會,才由衷道,“以前覺得,你是穿天水碧最好看,現在瞧著,倒是素色都好,顯得你白?!?/br> 徐循這個小婕妤吧,身上總有一種懵懵懂懂的感覺,聽太孫這一說,便抬頭看他,這么輕靈可人的小姑娘,臉上不知怎么地卻有一股迷糊勁兒,就是被人夸了,都不和一般人似的羞赧,而是普普通通地說?!笆菃?,那我以后多穿給您看?!?/br> 這就怨不得人想要逗逗她了,太孫想,誰讓她受了夸獎也沒受寵若驚呢?搞得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過,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兒問,逗弄徐循的想法,還是得先放一放了,他沖宮人擺了擺手,“傳膳吧?!?/br> 能在太孫宮里服侍的宮人,哪個沒有眼色?幾個宮女悄無聲息地就退出了屋子。太孫沖徐循招了招手,看著她小貓兒一樣,靈巧又嬌憨地走過來——這歡喜一個人,連她的步態看來都是可愛的。便不禁把她摟在懷里,才用慰問的語氣道,“今兒在宮正司,受委屈了沒有?” 徐循這個人說話很實誠,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那種說沒有,又泫然欲泣的事情,太孫覺得她是不會做的。所以當她搖頭說,“沒受什么委屈?!钡臅r候,太孫的心頓時就放了下來。 “都怎么罰你了呢?”他又問,手不知不覺就把徐循的金釵給拔掉了,想打散她的頭發梳弄梳弄,可金釵下來,這狄髻還是堅若盤石,還是徐循笑了一聲,主動地把狄髻旋了一下,才解下來的,她那一頭烏亮的長發,頓時就披散了一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