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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彼D了頓,又道,“聽說你心腸很好,最愛助弱惜貧,這是好事,來,敬你一杯!” 七娘子心知肚明,最后一句話,說的是她和封錦之間的往事。她低眉順眼地出了屏風,雙膝落地,滿飲了一杯酒,才遜謝道,“不敢當皇上的贊賞……”無非是些客氣的套話——卻是從頭到尾,只看到了皇上的靴子。 等七娘子回了屏風后頭,皇上就笑道,“說起來,今晚敬了兩家的誥命,雖然一個姓許一個姓孫,卻都是楊家的女兒。楊先生現在龍船上飲酒,已是玉山頹矣,一家人在太液池上遙遙相望,倒也別有情趣嘛?!?/br> 一邊說,他的聲音一邊去遠,最后又低了幾分:看起來,是不打算敬別家的誥命了。 七娘子和二娘子頓時成了眾矢之的,兩人都眼觀鼻鼻觀心,耳邊只聽得太妃笑道,“皇上忘了,就是你自己,都也有一個楊家女伺候。今晚太液池上,有四個楊家人呢!” 平時不覺得,被太妃這么一說,眾人都覺得楊家尊榮之甚,實在駭人。兩個紅得發紫的公侯府主母,一個一品閣老,再一個正二品的嬪位……就是牛家和孫家,似乎都沒有這樣顯赫。 皇上似乎怔了怔,才笑道,“可不是,說起來,今晚除了我們天家,湖面上就是楊家人最多了。來,寧嬪滿飲此杯,賀你們楊家人個個出息,今夜竟是在紫禁城中團圓!” 緊接著就是六娘子天真無邪的笑聲,“皇上這夸得,我們可受不起,父親這無非是會生女兒罷了。唯一一個兒子,眼下還在家中苦讀,比不上牛伯爺、牛大爺,今夜是兩對夫妻在太液池上,夫妻共一池水呢!” 牛家的確是兩代伉儷都有份入宮伴駕,六娘子這一夸,就搔到了太后的癢處,她的笑聲傳到屏風后,都還露了喜氣?!皩帇逭媸菚f話,來,賞你一杯酒喝?!?/br> 皇上也笑道,“看寧嬪霞生雙靨,怕不是——” 他的話聲忽然一頓,似乎直到此時,才真正看到了六娘子的美麗,又過了半晌,才緩緩接到,“怕不是已經不勝酒力……” 席間一時無人說話,過了一會,皇后才笑道,“皇上看寧嬪都看得呆啦!怎么,今夜的寧嬪,竟有如此美麗?” 眾人都笑了起來,皇上也失笑道,“我是覺得寧嬪這喝了酒,雙眼很亮,倒反而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很像……” 他的話音又弱了下去,太妃的聲音傳了進來?!拔艺f得不錯吧?這一年到晚,也要松散松散,這中秋賞月喝一點酒,是再好也不過的事了??椿噬系臉幼?,成天為了國事cao心,恐怕是從來也沒有留心過,身邊就有寧嬪這樣的美人吧!” 七娘子心下頓時雪亮:太妃為了今晚的飲宴,只怕是煞費苦心,早有安排。 她又在心中品味起了六娘子的醉態,這才恍然大悟。 皇上真是慧眼如炬,精心打扮后的六娘子,與少年時的封錦,在某種程度上,的確有相通之處:這兩人的美麗,都已經到達了一種張揚的極致。 皇上又敬了太后一杯酒,叮囑了皇后幾句,“更深露重,皇后留神加衣,代我多敬母后、母妃老人家們幾杯?!北愠隽她堉?。眾人拿去屏風,又繼續飲酒作樂,等到三更時分,才陸續上岸出宮。 宴席散后,諸妃嬪都上輦回了住處,唯有六娘子才剛下舟,就被岸邊的兩隊宮娥截住,接到了又一艘小舢板上,反而駛往湖心,上了孤零零駐蹕湖中的大龍船。 七娘子和二娘子結伴,走在燈火通明的石板路上,四周萬籟俱靜,只有幾枚秋蟬,在樹梢上寂寥地打著鳴兒。她緊了緊披風,又回首望著黑漆漆的太液池面,忽然間只覺得遍體生寒,渾身酒意,一掃而空。 她輕聲道,“二姐……” 話才出口,七娘子又忘卻了下頭的話。 她搖頭輕嘆了口氣,攆上了二娘子,同她交臂而行,喁喁低語著加緊了腳步。 244交際 過了中秋,定國侯孫立泉上了奏折,稱自己已經在廣州安頓下來,熟悉了當地的風土,認為明年春天開海時,是下南洋的大好時機。一并奏請皇上恩準,一路上若有小國愿意來朝參拜,可以準許其留下海軍護衛引導,并與皇家制定的幾間商戶自由貿易。 當年昭明帝籌備船隊下南洋去時,本來打的就是重現萬國來朝的主意,孫立泉這一番話本來也就是走個過場,唯有最后那一句自由貿易,算是揭破了皇上的野心:這一番下南洋的重點,似乎已經若有若無地從萬國來朝,變成了自由貿易。 朝野上下的反對聲當然有,畢竟開通商路這樣上不了臺面的事,皇上私底下做了也就做了,非得要定國侯在奏折里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多少是有損朝廷面子。奈何皇上既然一意孤行,焦閣老、楊閣老等幾個閣老也都保持了沉默,御史臺一點反對的聲音,似乎也就并不能當多少事了。 這只是臺面上的動靜,臺面下的動靜,就不能為眾人所知了。唯有如許家、楊家這樣深陷政治角力之中,對朝局有一定影響的當紅人家,才能隱隱約約,一窺皇上的真正意圖。 “今年十一月,廣州附近會有一支海軍過去?!痹S鳳佳難得休沐在家時,就和七娘子感慨?!半m說東北那一帶也出了些動靜,但到底皇上還是不死心……好在這一支海軍人數不過兩三千,想來也不至于在南洋一帶,盤桓太久了?!?/br> 七娘子也不禁跟著許鳳佳嘆了口氣?!凹热贿@事已經定了,那朝廷上下,從此又要多事了?!?/br> 果然,才進九月,皇上就雷霆般發作處置了幾個大臣,京官也有,地方上的官僚也有,罪名一律是由御史臺彈劾貪墨,燕云衛佐證調查,拿出的證據更是確鑿齊全,一望即知,這是精心準備已久,要動一動這幾個人了。 這些人雖然天南海北,似乎并沒有什么相同之處,皇上的行動,看似只是肅清吏治,一掃貪弊之風,但有心人稍加琢磨,便能夠看出這幾個人唯一的共同點:這些人毫不例外,都是焦閣老的門生。 皇上從醞釀著要逼焦閣老下臺開始,到真正行動,足足有半年之久,以他的手段,當然可以從容布置無數條暗線,再閑閑逐一挑起。一時間焦家頓時亂了陣腳,平國公同大老爺的往來更是前所未有的頻密起來,就連許鳳佳也時常要到夢華軒去陪老人家說話,或者是去閣老府上和大老爺喝茶——他身為皇上身邊的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