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她望見了七娘子站在西廂前，拿著個繡繃子往屋內張望，隱隱約約的，也能看出她臉上的焦灼。

    她在心底就有幾分高高在上起來，微微扯了扯唇角。

    “那還用說？九哥兒的雙胞jiejie——我是非得照顧得妥妥帖帖不可的?！彼鹆松?，“九姨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我這就帶七娘子見大太太去了？”

    九姨娘也望了望窗外。

    她唇邊浮起了一抹笑，笑容里，透著傷感，透著期許，也透著少少的自信。

    “小七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彼崧暭氄Z地說，又咳嗽了起來，“就托您多照應了！”

    2正院

    “一會兒見了太太，可不要露怯?！?/br>
    王mama帶著七娘子走在回廊上，一路走，一路吩咐著。

    “你很少與姐妹們相見，一會兒未必能認得出人?，F在在太太屋里的，大約只有二娘子與五娘子，都是你的jiejie，可不要無禮了?！?/br>
    “是?！逼吣镒虞p聲細語，牽著王mama的手，一路上左顧右盼，看不出怯場的樣子。

    王mama心里就有點奇怪。

    七娘子自從出生，便和九姨娘住在西北老家，去年才到蘇州，才到蘇州，九姨娘就病了，七娘子朝夕侍疾，等閑少出院門，與太太也就是去年過年時見了那么一面。這么丁點大的孩子，馬上就要去見陌生的嫡母……她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是太聰明了，所以不害怕，還是傻得連害怕都不知道？

    王mama忽然就對自己的擅作主張，有了些疑慮，萬一這七娘子是個蠢笨的人……

    九姨娘也不至于不懂得自己的女兒吧？王mama看了眼七娘子，就又覺得自己多想了。九哥兒是個膽大包天的性子，也許姐弟連心，連七娘子也是天生的膽大。

    雖然這么想，她還是多叮囑了一句。

    “若是在太太面前出丑……你就該糟了?！彼桃鈳Я藥追謨春??！疤m然慈和，但她身邊的規矩嬤嬤們，可就沒那么好說話了。打手心、不許吃晚飯——都是輕的！”

    七娘子還是云淡風輕的樣子，抬起頭望著王mama，輕輕地說，“知道了，mama。我不會給您丟臉的?！?/br>
    王mama忽然就看不透七娘子了。

    她們穿過了百芳園，進了正院，正院里有一群小丫頭，正把成捆成箱的皮草、絲綢往外搬，一邊搬一邊笑著說，“大娘子還是這個性子，恨不得把夫家的好東西，全都搬回了娘家來?！?/br>
    王mama就略帶一絲驕傲地對七娘子說，“你大jiejie也是庶女，也是養在太太膝下……你看看她送的節禮！這么大的院子，都快擺不下啦?！?/br>
    七娘子就歪過頭看著一院子的大木箱、成簍成簍的荔枝葡萄，帶著艷羨地點了點頭。

    王mama忽然又覺得她看透七娘子了。

    他們是從后院門進的正院，正院與南偏院不同，堂屋坐落在院子當中，屋頂飛了兩三重的檐，上頭的人物雕刻得極精細，還貼了金箔，在陽光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就有個丫頭迎了出來，笑著問王mama，“王mama今兒過來得倒早？牽著的是哪家的娃兒？我看著倒是可人意兒?！?/br>
    王mama板起臉，“這是七娘子?！?/br>
    那丫頭輕呼了聲，忙笑盈盈地給七娘子行禮，“奴婢立春見過七娘子?！?/br>
    七娘子笑著讓開了半邊身子，“立春jiejie好?！?/br>
    立春也甜甜地笑了起來，她穿著簇新的嫩黃色貢緞襖、天青色提花馬面裙，手上身上，穿的戴的，都很精致，站在七娘子身邊，倒比她更像個小姐?！捌吣镒由俚秸簛?，我一時眼拙倒認錯了。太太才午睡起來，還沒用過點心……我這就去回報?！闭f著，她就轉身急匆匆地進了堂屋，王mama帶著七娘子在地下站著，進進出出的丫鬟們就過來問。

    “王mama，這皮草是收到小庫房，還是收到官庫?！?/br>
    “太太說把荔枝窖藏起來，待到年節下再拿出來待客?？蛇@一筐已是有大半都發黑了，mama瞧著該怎么辦？”

    “好mama，這一匹緞子搬進來的時候便臟了一截子，我可把那一截裁去了??？不足斤兩，mama可別來尋我們的麻煩?！?/br>
    七娘子就知道王mama是太太身邊的大紅人。王mama端著架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回著。

    “收到官中庫里，這種料子，太太看不上眼?！?/br>
    “散與你們吃了吧，便宜了你們這些小蹄子！”

    “裁去了便放在一邊，不要入庫了，一會兒我問過了太太再做處置——你們做事是越來越不經心了，這織金麒麟緞一匹也要好幾十兩銀子，是淘噔得的？”

    丫鬟們就都低眉順眼地下去做事了?？磥?，王mama雖然是太太身邊的紅人，但人緣卻不大好。

    七娘子站了一會，立春便笑吟吟地走了出來。

    “七娘子快進去吧，太太聽說你來了，歡喜得很呢。mama，太太說，叫您看著這些小蹄子把年禮入庫了，一會兒再進來對賬?！?/br>
    七娘子依依不舍地望了王mama一眼，王mama就覺得自己有了些責任，她按了按七娘子的肩頭，松開了手，看著立春牽著七娘子進了黑洞洞的堂屋，才轉頭看著小丫頭子們搬東西。

    七娘子進了堂屋，就覺得眼前一黑，險些看不見東西，立春牽著她轉過了一道屏風，屋內才重新亮堂起來——堂屋面向正門的一側，裝的都是明晃晃的玻璃窗子。

    立春帶著她又轉過了一個多寶格，才掀起了玻璃珠簾子，笑著把七娘子牽進了一間明亮的臥室。

    臥室里或站或坐或躺，足足有六七個人，七娘子掃了他們一眼，見得有兩個小姐打扮的女孩兒坐在椅子上，兩三個仆婦打扮的丫頭婆子，或是坐在椅子前的小機子上，或是站在床后，屋內正當中是一張酸枝木拔步金漆螺鈿大床，床上躺了個小男孩，一個打扮華貴，面孔富態的中年婦人正坐在床邊，輕聲細語地與那小男孩說話。

    “你七meimei都來了，還不起來？只是賴著作甚？”

    七娘子就規規矩矩的雙膝落地，磕了個頭，抬頭道，“小七給太太請安?！?/br>
    大太太才轉過眼睛看她，眼里帶了一點笑意，“哎，你長大了?！?/br>
    七娘子就又起身轉向兩個jiejie?！靶∑呓o二姐請安?！?/br>
    “小七給五姐請安?！?/br>
    神色冷淡的二娘子就站起身點點頭，受了她的半禮。俏麗的五娘子翻了個白眼，哼了聲，別開頭看也不看她。

    七娘子安之若素，起身低頭束手，站到了大太太左手邊。

    大太太望著七娘子的眼神，就多了幾分驚訝。她也沒有想到七娘子應對得這樣得體，挑不出一絲毛病。

    “小七坐吧?！贝筇吐读诵δ?，又轉頭哄著床上的小男孩?！熬鸥鐑?，你瞧，小七長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