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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么值錢了,所以我也不諱言,立泉帶回來的那些貨,應該是越放越不值錢,明年年中以前無法出脫,等去往美洲的航路走通,就要賠本了?!?/br> 勞師遠征,花的當然是朝廷和天家的錢,現在孫侯把貨是給載回來了,但一來風急浪大,貨物有損耗也是常事,二來誰知道他載回來的都是什么貨,在當地有沒有被人欺騙??傊?,對于不精于貿易的朝廷來說,與其自己急于零售反而吃虧,倒不如借票號入股的事和宜春做一筆交易,這也算是雙方得利,宜春手底下自然不缺貿易能人,而朝廷也能得到一筆現銀,解了燃眉之急,不至于連入股商家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蕙娘也不裝糊涂,眉一挑干凈利索,“還請二爺開個價吧?!?/br> “我不開價?!被噬闲α?,“這還得你來開價,不然怎么叫賭船呢?這和賭石一個規矩,只有買家開,沒有賣家開的。不過,倒是可以給你透個底,當時出海,姑且不論船隊造價,就說帶去的絲綢瓷器、上好的茶葉,在我們大秦,價值都有一百多萬兩……” 他沖蕙娘擠眉弄眼,難掩得意,“立泉不是做生意的能手,但他頗帶了一些能人,我老實和你說,現在泰西的白銀,很緊缺??!從美洲過去的白銀,幾乎又跟著全流到我們大秦來了。這一次去美洲呢,又和美洲當地的土豪做了幾次交易……他帶回來的現銀,就有□百萬兩。這還不算辦下的貨,他們花了有一百多萬兩在辦貨上?!?/br> 蕙娘詫異地一挑眉,“盈利這么可觀?那您何必還做這個生意――” “我花錢的地方更多啊?!被噬弦粩偸?,理直氣壯?!斑@么大的家當,哪里不要用錢,沒有錢,怎么支持三處戰事?廣州、泉州、青島,三處開埠,這幾百萬兩,也就是毛毛雨,下一下就不見了。朝廷始終還是缺錢,當時為了修船隊,還落了有饑荒呢?!?/br> 他彎著手指和蕙娘算,“一百多萬兩的上等好貨出去,千萬兩銀子進來。這一進一出,是十倍的利潤,這運回來的一百多萬兩西洋貨,在國內能賣得多少。焦卿你自己算算,給我開個價吧。一錘子買賣,在這里談定了那就是你的,若談不定么,我少不得也要多方問價,找個買家了……” 真不愧是皇上,分明是自己急于出脫這一批轉眼間也許就不值錢,甚至連品級、數量都無法衡定的貨物,卻說得好像是個香餑餑似的,好像還在給她賣人情呢…… 蕙娘唇邊,不禁浮出微笑,她和聲道,“二爺,這話在理是在理,可您是不是還漏了一點呢?!?/br> 見皇上做詫異狀,她也只能把話給說到盡了?!澳勺谌烁畬J骨巴鶑V州盤點貨物,這是費時費力的活兒。不可能是一夕之功,很可能,最終那本冊子,也是在這幾天才送到您手上的。這一點,按常理來推論,我要說錯了,您告訴我?!?/br> 皇上不言不語,來了個默認,蕙娘又道,“還有三樁事實,第一樁,仲白今兒早上去孫侯府上,為他治病,第二樁,我才從鄭家赴宴出來,還沒回府,就被您給劫來了。第三樁,您說這是一錘子買賣,必須在這里談定。二爺……您這有點小看我了吧,就這點手段,還能把我給繞暈了,那我還怎么把喬家幾個老爺們,捏在手心里呢?” 雖說孫侯也不可能知道貨物的具體損耗,但他是主事者,大體情況,怕還是有數的。權仲白給他治病,雙方若隨意談起此事,孫侯露個口風,皇上那也就不可能再坑著宜春了。當然,這場談話肯定怎么都會有的,但趕在此時,要說皇上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一時興起,那也就太小看他了。 皇上的雙目,閃閃發亮,他極是欣賞地望了蕙娘一眼,忽地嘆道,“可惜可惜,女公子,終究只是女公子……否則,閣老后繼有人!” 此等雕蟲小技,只要心思清明,不被皇上給忽悠得熱血沸騰,實在并不難勘破。蕙娘壓根并不自得,甚至對皇上還有點不滿?!澳@不是瞎胡鬧嗎,這么做,可不是弄巧成拙?用賭石的行話來說,您拿出來這塊石頭呀,石窗開得不好,沒有水頭!本來還想給開個四百萬兩,這會,只能開二百萬包圓了!” 皇上倒抽了一口冷氣,方才的感慨,立刻為市儈取代?!斑@么大老遠的路,二百,太少太少,起碼六百?!?/br> “六百不可能,各色名貴寶石,一年的出產是有數的,難道孫侯還能把一百多萬都置辦成寶石了?不是寶石,剩余貨物經過風浪,很難保值。尤其是座鐘這東西,最嬌嫩了,一旦壞了,這里修不好那可怎么辦?”蕙娘和皇上討價還價,“二百五,就是二百五了。就這,還得算上您帶回來的西洋工匠!” “工匠?”皇上有幾分吃驚,“你這――是從哪得的消息?哦,這倒是無所謂的事,立泉是帶回來了好些避禍躲戰亂的學者、教授,有些修表、造船以及別有所長的工匠,可以在滿足宮廷需要以后,給你一些?!?/br> 蕙娘又讓一步,“好,皇上既然如此慷慨,那就三百萬兩,不能再高了?!?/br> “三百,我還不如出去喊價?!被噬喜恍家活?,“千金難買我樂意,不管這批貨究竟值多少,三百萬,我覺得不值得,不能賣?!?/br>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蕙娘不禁氣結,她掃了皇上一眼,見皇上似笑非笑,似乎胸有成竹――心底多少也有點數了:幾次交鋒,皇上都沒討到一點好,事事只能跟著她走,真龍天子,怎么會喜歡居于人下…… “四百萬吧?!彼纱嗬涞鼐妥屃瞬?,“這批貨,實在最多只能值三百萬了,這都還是擔著風險的。這多出的一百萬――” 她又跪到地上,給皇上行禮,“幾次接觸,皇上雖有萬鈞雷霆力量,但卻如春風化雨,諄諄愛護票號,愛國愛民之心,令吾等感佩萬分。這一百萬,便算是臣妾代宜春號幾位東家、掌柜,為皇上賀壽了?!?/br> 這一番話,說得動聽無比,當然更醉人的,還是蕙娘的態度――她終于服軟了。一服軟,那就是一百萬兩的大手筆,這份多少帶了些賠罪意味的禮物,不能說不厚了?;噬现钢ツ?,終于心舒意暢,他哈哈暢笑,一語雙關?!八?、爽快!” 旋又不禁嘆道,“唉唉,你這位女公子呀!這要不是子殷,誰能壓服你呢?還好,當年沒把你說入后宮,不然,這份才具,豈非就消磨在宮闈之間了?” 不等蕙娘回話,他神色一整,喝道,“好,四百萬就四百萬,這筆生意,朕做主,就這么談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