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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開了口問她,“今早去娘那里了?” 他的神色自然有幾分沉重,蕙娘也沒擺臉色,她回答得很自然,“是去了,娘把什么事都告訴我了。據說這幾天之內,就打算送大哥大嫂回東北去?!?/br> 權仲白顯然也已經從權夫人處得到了這個消息,他不太訝異,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低聲道,“這世上最丑陋的沒有別的,真只有人心?!?/br> 蕙娘也擱下了筷子,示意綠松等人過來把炕桌抬走,她問,“你是不是有點恨我?” “在你心中,我就這么蠻不講理嗎?”權仲白沒有回答她,倒反問了一句。 “感情上的事,有時候是講不得道理的?!鞭ツ锏卣f,“自從我進門以來,你就處處受到限制,和大哥大嫂逐漸疏遠不說,做什么事,也都不能和以前一樣任性妄為。這會又因為我,他們要到東北去了,兩邊分離不說,這一走,你以后繼位世子的可能就更大了……如果我要是你,道理上再說得過去,也會有幾分遷怒的?!?/br> “你說得對?!睓嘀侔捉裉斓拇_有幾分抑郁,像一朵烏云壓在了屋角,不過,他的坦然也的確沒變?!斑@一切種種變化,的確是因你而起,要說我心里沒有一點疙瘩,那也是把我看得高了。我就一俗人,總難免也是有些情緒的?!?/br> “是啊,”蕙娘慢悠悠地說,“更別說你心里肯定還有點疑惑,以我的刁舌頭,這湯一入口,怎么都嘗出不對了吧,怎么喝完了一碗,竟還要再喝一碗,若只喝一口就放下了勺子,恐怕也不至于這么嚴重了,對不對?” 該坦然的時候,她比權仲白還坦然,一點都沒有避諱,就捅穿了這么一個暗包,權仲白微微一怔,片刻后方道,“是有點奇怪……不過,想來對你來說,擁晴院的廚子做的每一樣菜,都并不是很能入口,也就能夠釋疑了?!?/br> “確實是都不合我的口味,這道菜是我給的方子,”蕙娘說,“雖然風味似乎不如我自己小廚房,但也算是能夠入口了……嘿,大嫂真是好算計,這要是放在一般菜肴里,說不定我連碰都不會去碰?!?/br> 權仲白不禁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輕聲說,“聽說你今晚預備去見大嫂一面?” “是有些話想和大嫂攤開來談?!鞭ツ锟礄嘀侔滓谎?,“怎么,你是想讓我去,還是不想讓我去呢?” “想去就去吧?!睓嘀侔讚u了搖頭,“娘讓我和你一道去……我回絕了?!?/br> 再怎么說,那也是親生大哥……蕙娘眉頭微蹙,“你要是怕我在意,那不必了。你就是為這件事有點恨我,我都讓你恨了。見一面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說,一別誰知道何時再見?還是見一見吧,別留遺憾?!?/br> “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睓嘀侔卓吭诎灞谏?,望著天棚慢慢地說,“彼此都很了解,大哥知道我的性子,眼底不揉沙。會做出這種事,他就應該也預料到這一天了……見,不必見了——你從我那些銀子里,抽一點出來,讓他們帶著防身吧。雖當了這么多年家,但他們手里,不會有多少現銀的?!?/br> 就因為把這個家當作了自己的東西,大房自不必中飽私囊,和二房比起來,他們的收入是比較低。權仲白作此安排,蕙娘是不意外的。她只沒有想到,他的性格居然如此決絕,曾經多親密的兄弟,為了大房夫妻的安穩,他可是扯了她不少后腿。一朝作出這樣的事,登時連臨別一面都要回避……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室內有點冷,竟忍不住輕輕地打了個激靈,才道,“好,那就由我們小公帳支出五萬吧……我這就讓綠松開票?!?/br> 她下了炕走到屋門口,忍不住回望了權仲白一眼:達家在這件事里,地位很尷尬,對權家長輩來說,那是不用任何直接證據,就坐實了和大房合謀。但在權仲白眼中,一切也許又不一樣了,今天兩夫妻談了這么多,可他連一句達家的事都沒提……是也要割袍斷義,從此再不會搭理達家呢,還是終究有點不死心,想為達家說幾句話? 這一回頭,卻發覺權仲白也正看著她,神色復雜無比,蕙娘一時竟看不出喜怒,兩人眼神一觸,她竟忘了走動,扶著門簾,就這么和權仲白對視了半日,才猛地回過神來,勉強一笑,轉身放下了門簾。 作者有話要說:小權的決定真是決絕得可怕啊…… ☆、105盤問 權仲白這幾天都忙,就是傷春悲秋都沒有時間――因開匯票,需要蕙娘的私印以及宜春票號的掌柜印,五萬兩銀子的匯票也不是說開就能開得出來的,等她忙完了這事,他已經又出門去了,說是去封錦府上給封綾復診,還有好幾家老病號得一并過去扶脈,時間趕得及,還要進宮去給牛美人把脈開方,說不定今晚回家又要三更了,令蕙娘不必等他回來。 這樁桃花香露案,辦到現在這個地步,可說是超出了任何一個人的預料,甚至連權仲白的反應都和她想得不一樣,蕙娘心里也有點亂――現在身體大好,她可以練拳走動了。她便索性拉著螢石練了半下午的拳,又好好地沐浴凈身,由瑪瑙挑了一身新衣服給換上了,還有香花呈上的新西洋香水,石英那邊奉上的,由宜春票號孝敬來的稀奇玩物,孔雀也捧來了娘家給文娘置辦嫁妝之余,為她新添置的名貴首飾。 “這個綠松石金銀滿池嬌的簪子,也算是稀奇之物了?!笨兹改槠饋斫o她看,“還是十四姑娘要給您的,說是合了綠松的名字?!?/br> 她抿唇笑著看了綠松一眼,“還有太太說您愛的梅紋項牌,那個鏤空的,輕輕巧巧,正好給歪哥帶,這個沉重些,拿瓔珞絡住了,等您哪天穿大衣裳的時候佩著,和歪哥的正是一對,多稀奇可愛?” 要在往常,四太太的體貼用心,起碼能換來蕙娘的一個微笑,可今日二少夫人卻有些心事重重,她拈起給歪哥的梅紋項牌打量了半日,又將它放到歪哥脖子上比了比,半天,才輕輕地勾起唇角,低聲道,“這個小歪種,生得越來越像他爹了?!?/br> 歪哥這孩子也是,剛出生的時候像母親,現在隨著輪廓漸漸長開,眉眼處反而有了點權仲白的神韻。好在權仲白和蕙娘都是眉清目秀之輩,五官融合在一處,瞧著也別有一番風味。雖說現在還是個大胖小子,臉上堆疊著rourou,圓得看不出形狀,但可以想見,只要沒有太多的意外,歪哥長大之后,應該也能騙來個翩翩俗世佳公子之類的考語。 五個月大,這孩子雖然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