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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身邊跟著的貼身丫頭、心腹mama、教養嬤嬤、燕喜嬤嬤,這都是什么事不干,專管服侍主子的,還有使喚的小丫頭、粗使婆子,連著給這些人做飯送飯的、裁衣洗衣的——甚至是各院里收夜香的,那可不都是人么?這么上下四五百號人繞著權家十幾口主子打轉,各人性格做派、能力缺點都不一樣,大事小情,自然無日無之。一般沒有受過專門訓練的小戶閨女,輕易是接不下這么大的盤子的:在這么幾百號人里能混出點名堂的,雖不說太深沉,可也簡單不到哪里去。沒有人會橫眉豎眼,給主子難看,可私底下手腕如何,那是不問可知的,剛管事的新媳婦,這城府要是淺點,恐怕被賣了還得幫著數錢呢。 權夫人給蕙娘打發來的幾個管事媳婦,看著就都很精明,也算是給足了廖養娘面子,明知她抱歪哥出來,有炫耀之意,可仍是極為配合,夸獎之詞滔滔不絕,還有人笑道,“上回到臥云院去,正好看到栓哥、柱姐,雖說都生得比咱們歪哥早,可說實話,看著倒像是歪哥比他們大了有半歲呢!” 這話說得就挺有意思的,大少夫人最近心情不大好,就正因為這事:栓哥這孩子,也是七災八難的,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斷。不是犯咳嗽,就是夏天太熱發濕疹,再不然就是晚上睡不安穩。把臥云院幾個奶媽子折騰得人仰馬翻,一個夏天過下來,倒是病了兩個,她又忙著雨娘的親事,這不是忙得顧頭不顧尾,這臉色能好看得起來嗎? 可蕙娘會接這話,她也就不是焦清蕙了,她眉頭一皺,望了廖養娘一眼,廖養娘心領神會,忙道,“這孩子可經不得夸,嫂子快別這樣說,這歪哥要回頭就鬧瘦了可怎么好?” 說著,便抱著歪哥出了屋子,那人倒是蹭了一鼻子的灰,只好訕訕然地垂下頭去。 蕙娘借機掃了這四位管事媳婦一眼——雖說也不是頭回見面了,但從前都沒說上幾句話,今天這一次,也算是頭回有個接觸吧——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背后也是枝枝蔓蔓的,誰都能拖出一長串粽子:管著府里內院金銀器皿的云mama,丈夫云管事是國公爺身邊的賬房;內庫司庫之一常mama,專收著各種布料,也管給各院分發料子的,這是太夫人陪房出身,在她院子里服侍過的季mama親meimei;惠安媳婦,年紀最小,也沒什么職司,只是在權夫人身邊參贊幫閑,可她是最不能小覷的,丈夫惠安是權夫人陪房,現在就管著內院通向外街的幾扇門,連二門都是他在巡視,手底下有成班護院健仆,也算是個小頭頭了;最末尾一個康mama,就更是關系戶了—:那是權仲白小廝陳皮的娘,現在管著內院的小賬呢。 雖說形貌不同,可穿著都是端莊富麗,神色喜興中略帶了一絲矜持,是很典型的豪門家仆。對自己這個二少夫人,當然是熱情而謙卑的,就連常mama,被廖養娘下了面子,看著也都毫無怨憤,而是恭順地疊著手等她發話:也是,要連這點城府都沒有,她還能當上這個司庫嗎?親jiejie可也不過才是個燕喜嬤嬤…… “我年歲小,不懂事?!鞭ツ镄煨煺f,“這家里又才添了個哥兒,就更是心力交瘁、疲于奔命了。今番奉了娘的意思,同幾個mama、嫂子們一道辦事,雖我是主子,可年幼思慮不周,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幾位不要客氣,只管告訴我就對了,我是再不會動氣的?!?/br> 這一番場面話,自然激不起什么風浪,眾人一陣唯唯之后也就靜了下來,都等著蕙娘發話,竟是沒有一個人主動開口。 別人不說話猶可,康mama不說話,是有些出乎蕙娘的意料,她掃了康mama一眼,不禁也是一笑:看來,孔雀棄陳皮選了甘草,綠松再棄他擇了當歸,康mama心里也不是沒有意見的。 “這回給雨娘辦嫁妝,雖說她是遠嫁,多給些也無妨,可卻不能躍過jiejie太多。諸位都是老人了,當年云娘出嫁時嫁妝大略花費多少,多少都有個數吧?”蕙娘笑著目注云mama,“云mama是管金銀器皿首飾的,依各府慣例,當年也是你給置辦的首飾嘍?” 被點了名,云mama不可能不接話,她眉毛下塌,看著本有幾分愁苦,這時倒是打疊起了精神?!笆切∪酥棉k的不錯,因是往閣老家說的親,閣老家是有名的富,當時是老太太特別發過話的,云姑娘光是金銀寶石首飾,從外置辦的就有——” 她環視眾人一周,到底還是站起身來,湊近了蕙娘,在她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個數字。 實際上,任何一個習武之人,都不喜歡陌生人靠得太近,尤其蕙娘又有潔癖,這就更觸犯她的忌諱了,可她仿若未決,聽了云mama說話,反而沖她甜甜一笑,“mama好記性,這么說,我心里就有數了?!?/br> 雨娘身邊的金銀首飾,云mama心里肯定也是有數的,在這一點上,兩姐妹不可能相差太多。這是給蕙娘報上大預算了,蕙娘自己沉思了片刻,望了常mama一眼,見常mama還不說話,便又問惠安媳婦,“娘意思,這送去的首飾,是實在一點,還是花巧一點?” “夫人雖沒發話,”惠安媳婦含笑欠了欠身子,“可依奴婢來看,還是實在一些吧。崔家在東北呢,首飾太花巧,他們也看不出好來,倒是實在些,以后要換了款式,重熔了也方便些?!?/br> 這和蕙娘想法,倒是不謀而合,康mama此時開腔了,“云姑娘的嫁妝,當時走的肯定是外賬了,內帳這里只有一些細碎開銷,您要想看細賬,便得使人去外院要,不過……”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動靜不必這么大,”蕙娘擺了擺手,“娘把你打發過來,是讓你做一本嫁妝小私賬的,把動靜鬧到前院去,讓老人家知道了,這可不大好?!?/br> 她再頓了頓,見還無人說話,便別有深意地看了常mama一眼,一邊笑道,“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用心去做——” 這一回,常mama頂不住了。 置辦首飾布料這活計,說簡單簡單,說復雜復雜,經辦人不多,可一進一出,油水很大,夫人派她們四人過來,兩個琢磨花樣開采買單子,在外頭跑店,一個做賬,一個充當她的眼線。分工用意是很分明的,少夫人這幾句話,說得雖簡單,可每一句都問到了點子上,可見她也是解讀出了夫人的用意,可她跳過自己不問,先安排了首飾的事,這邊竟是要收歇的樣子了,居然是完全把她給排擠在了外頭…… 刁奴欺主,那是主子自己弱了以后的事,這二少夫人卻不是她一個管事婆子可以輕辱的,哪管常mama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