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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飲食,多喝湯水,少吃米糧??蛇@最后一兩個月,連他都能摸的出來,這孩子的頭——大得很快! 初產婦產道窄小,胎兒太大,那也是很容易難產的。并且焦清蕙又那樣怕死,這件事一經說穿,恐怕她立刻就要魂飛魄散,就是現在,她都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成天設想若難產要經受的折磨了。 看她平日沉著冷靜,頗有殺伐果決的大將之風,沒想到一旦牽扯到自身,立刻就如此擔憂、恐懼。權仲白也多少能體會到清蕙的恐懼——她怕的不只是可能的結果,而是失去對自身命運的控制。也許在另一種險境中,她會毫不猶豫地放棄生命,牟取更大的利益,但因難產而死,在焦清蕙看來,簡直是毫無意義,是其極力避免,卻又很可能不得不面對的結局。 任憑哪個人隨時面對死亡威脅,心情當然都不可能很好,權仲白也同一些孕婦打過交道——他甚至還在許家少夫人身上學了不少講究,譬如用沸水同烈酒“消毒”,從前他是知其然,在許少夫人的解釋中,也算是模模糊糊地知其所以然了。還有難產不順時該如何處置,她也是給了一些方案的,雖說許少夫人并不從醫,但有些想法,權仲白以為很有道理。 可即使是從來都堅若磐石的許少夫人,在生育前夕也一樣憂心忡忡,焦清蕙色厲內荏,比她更沒種一點,的確也不出奇。就是權仲白自己,其實也并不是……只是現在家里已經有一個人怕成這樣,再多一個人一同害怕,則實在是于事無補。 進了五月,他不再應診了,甚至連宮中都提前打好了招呼。除了偶然給一些尋上門的病患開些方子以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焦清蕙身邊。兩人并且罕見地毫無言語爭執,焦清蕙不管說什么,權仲白都讓著她——雖然身邊的接生婆子,已經在廖養娘和二少爺的雙重規制之下,瞞住了胎兒很可能過大的問題,但焦清蕙畢竟是焦清蕙,她是何等聰明?怎么會察覺不出眾人隱隱的擔憂,孩子揣在自己身上,它胖一點,肚子不就沉重了一點?雖然沒有說破,可越近產期,她就越是明白,越是明白,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她就越是焦躁,仿佛她即將要過長空棧道,‘鷂子大翻身’,恨不得能把爪子磨得再尖利一點,以便嵌進石壁之中,取得更多的支持。 “你好歹也是個神醫?!苯骨遛ヒ槐橛忠槐榈卣f,“死了一個就算了,不會再死第二個吧!” 連這話都說出口,可見真是怕得都有些失常了……權仲白只好把她抱得更緊了一點,和聲道,“不會,到時候,即使是保大人不保孩子,也一定把你給保住的?!?/br> 這保證似乎對孩子很無情,但對焦清蕙卻是很好的安慰。權仲白發現她不但怕死,而且很怕為人加害,對她而言,也許如今整個權家都是敵人,只有自己,因為身份關系,人品也勉強得到認可,還算是一個能保護她的盟友。她恨不能十二個時辰都呆在他的懷抱里,汲取他的溫暖和保護?!绻茏屗鸀槌惺苌a的危險,她想必是會毫不猶豫地照辦的。 焦清蕙就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活力源頭,永遠都不會疲倦,永遠都不會氣餒。她永遠想著駕馭他、奴役他、擺布他,受挫了一次、兩次后,她也會作出楚楚可憐的姿態,來誘使他憐惜、縱寵,可在殼后,她似乎從來都在狡猾地尋找著他的弱點,一擊不中,那就換個方式再來。她無疑是美麗的,支撐著這美麗的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永遠都燃燒著的、活躍著的,生機勃勃的內在精魂。權仲白忽然發現她對生命實在也是充滿了熱情、充滿了追求,雖然這追求他不認可,但她畢竟是熱愛著生命,她是太熱愛了,熱愛到反而成了她的阻礙。 現在,她沒有從前美了,甚至說得上是有幾分凌亂、憔悴,過分的恐懼減損了她的風韻,要不是她還是那樣敏銳而尖利,權仲白幾乎要以為她有幾分譫妄,他是擔憂的,可人世很多時候,擔憂有什么用?急、急不來的。 五月中,天氣已經相當炎熱,焦清蕙卻還是要縮在他懷里睡,鬧得權仲白自己也睡不好,他有些顧慮——一旦臨產,自己精神不佳,如有情況,很可能會誤了大事,可要自己獨眠,清蕙該怎么辦? 這天晚上,粘熱中醒來時,卻覺得身邊空空如也,他的睡意立刻就飛到九霄云外去了,半坐起身子左右一看:卻聽見凈房傳出水聲,沒有多久,蕙娘便捧著肚子踱了出來。 “連整覺都睡不好了?!彼p聲抱怨,又上了床偎到權仲白懷里,在深夜里,倒是要比白天更平靜?!耙徽?,不知要起來多少次?!?/br> 權仲白低聲道,“這難免的,肚子大,壓著你的肚子了?!?/br> 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睡意,權仲白以指輕輕地梳著清蕙的發鬢,盼著能助她略微放松一點,焦清蕙卻沒有給出一點反應。過了一會,她居然輕輕問。 “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覺嗎?” 她的語調不同于白日里的尖利同緊繃,輕飄飄的,竟像是一個小姑娘,在同她的伙伴傾述心事。權仲白不禁一怔,他謹慎地說,“我沒死過,自然是不知道的?!?/br> “死是一種極難受的感覺?!鼻遛ハ袷且嬖V他一個秘密,她幾乎是附在權仲白耳邊說的?!霸谒廊サ哪且豢淌呛茌p松,可在死前的折磨與恐懼,是人世間最為可怕的折磨。對生活的期望,被一點一點剝奪,數不盡的雄心壯志,未了夙愿,永遠都再不會有實現的一天。我非常怕死,權仲白,我非常、非常怕死……” 她的手輕輕地搭著權仲白的肩頭,指尖還帶了井水的涼意?!叭绻绻摇?/br> “不要說什么如果?!睓嘀侔缀鋈慌d起一陣煩躁,他打斷了蕙娘?!拔乙簧钊藷o數,還救不出一個你?你放心好了,只要產道全開,即使孩子有事,我都保你無事!” “如果——如果我不行了?!鼻遛焊筒焕硭?,她執拗地道,“你喂我喝你的麻藥吧,讓我暈過去……讓我無知覺地死?!?/br> 她求懇地看著他,眼神是如此的脆弱而坦誠,她是真的誠摯地在求懇,“別讓我再品嘗一次那樣的滋味了?!?/br> 權仲白閉上眼,惱怒地嘆了口氣,他收緊了懷抱,將頭埋在清蕙肩上。 “你不會的?!彼卣f,“放心吧,你不會的……” # 有權神醫在,什么吃飯睡覺中忽然發動,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打從小歪種胎動漸止的那一天開始,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