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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又彎下腰,自身邊隨手拿了個茶碗,在老人家胸前一罩,聽了聽心音,再一捏脈門,便直起身來,斬釘截鐵地道?!斑@個藥也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不上三個月,老人家必定承受不住?!?/br> 從前是兩年換一次,就在權神醫下蘇州前,已經要一年換一次,現在這個藥方子,才吃了半年……孫夫人嘆了口氣,把權仲白讓到前院花廳,又上了茶來,“真是苦了先生了,這些年來單是藥方,就不知為婆婆斟酌了幾個?!?/br> “我有什么苦的?!睓嘀侔撞灰詾槿?,他直言?!袄先思沂钦婵?,心智已失,我看最近一年多來,她就沒認出過人吧?總是年輕時候亂吃金丹,現在沉積下來,人就發了瘋了。再拖下去,也是多受苦楚,倒不如體面去世,還能強些?!?/br> 可話雖如此,太子身體不好,這幾年,孫家煩心事本來就夠多了。掌門人又出門在外,上一次傳回消息,那還是半年前的事了,人也還在下南洋的路上?,F在的孫家,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老人家一旦去世,幾個親兒子是一定要丁憂辭官的,勢力勢必又將再度收縮,到時候,儲位周圍是否有風云暗起,那就真的誰也說不清了…… 孫夫人苦澀地嘆了口氣,“家里幾個兄弟的意思,都是忍不得作此決定,起碼要等立泉回來,家里人都在身邊團聚了,再放手讓老人家西去?!彼髟兊赝藱嘀侔滓谎?,“就不知,這幾年時間……” “看吧?!睓嘀侔讻]把話說死,“盡人事、聽天命,還要看老人家自己病程如何了。我回去再開個方子送來,原來那個,只能再吃五六次,便再不能吃了?!?/br> 孫夫人連聲道謝,話都說得盡了,卻并不端茶送客,權仲白居然也不說要走,兩人默然相對,一時誰也不曾說話。 “按理,這話不該我問,”沉默了半天,孫夫人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疲倦地望著權仲白那清貴俊雅的容顏,卻根本無心欣賞就中蘊含著的無限風流,“可您前幾天,才是新婚時候,忽然被叫進宮中,呆了足足一宿才被放出來……” 這些年來,常和權仲白打交道的權貴人家,也早已經習慣了他的作風,和權仲白說話的時候,是絕不敢話里藏機、話中有話的——不是說他竟會光棍得裝著聽不懂,而是權神醫脾氣大,你和他繞彎子,他就敢站起來走人。剛才孫夫人沉默那么久,其實已經等于是把問題問出口來,權仲白居然沒有不悅,而是一樣沉默著等她開口,已經算很給面子了。想要他自己露出消息,那就是孫夫人皇帝嫂子的身份,怕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見權仲白清俊的面上一派漠然,孫夫人一咬牙,又把話給挑明了一點?!盎噬系淖黠L,我是明白的,身份雖尊貴,可卻很能體貼臣下。如是一般妃嬪,怕也不會擾了您的喜事。就不知,是哪位主子出了事——別是東宮又犯了急病吧……” 能問得這么明白,也實屬不易了,權仲白忽發慈悲,他沒有再拿架子?!澳獡牡目刹皇菛|宮……這次我進去為娘娘針灸,本來小半日可以出宮,可娘娘足足有七天沒有合過眼了,精神極度耗弱,居然出現幻覺,覺得四周有牛頭馬面來拿——” 話才說到一半,孫夫人手里一盞熱茶居然沒有拿住,直直地傾跌了下去,茶漬轉眼間已經染了一裙,可非但她恍若未覺,就連權仲白也是若無其事,他安慰孫夫人?!安贿^,經我針灸一番,又有皇上和東宮在邊上勸著、守著,娘娘到底還是合了眼,能睡著就沒有大礙了,皇上情深意重,自己沒有合眼,守了一晚上,娘娘一晚上都睡得香甜。這幾天服用了新的安神方子,睡得已經很香了?!?/br> 他不喜歡別人和他彎彎繞,平常說起病情來,真是用語大膽,一點都不看場合。但一旦牽扯到宮中,權神醫說出來的話,真好似醉橄欖,只一顆就足夠品味許久了的。孫夫人怔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望了權仲白一眼,忽然就提起裙子——多么尊貴的身份,一下居然就給權仲白跪下了?!吧襻t大恩大德,我孫氏一門沒齒難忘!” 權仲白也嚇了一跳,他往外一閃,避開了孫夫人的跪拜,“您這是什么意思——快起來!再這樣,我以后真不敢登門了!” 孫夫人還要給權仲白磕頭,權仲白又不好和她拉拉扯扯的,只好避到門邊,“您再這樣,我只有先告辭了!” 等孫夫人被身邊幾個丫頭婆子摻起來了,他這才回來重又坐下,斟酌著放軟了調子?!澳头判陌?,大家都是親戚,同氣連枝的,不該說的,只要皇上不問,就要流傳出去,那也不是我嘴不嚴實?!?/br> 見孫夫人滿腮熱淚,多么清秀的一個人,哭得一臉通紅,權仲白也不禁有幾分惻然,他加重了語氣?!翱稍龠@樣下去,難?;噬弦惠呑硬粏枴撛趺醋?,您自己拿個主意吧,我今兒已經是說多了!” # 被這么一耽擱,從孫家出來,天色已經過午,權仲白連飯都沒吃,在車上噎了一塊點心,倒覺得味兒很好,把兩盤子都吃得干干凈凈。他吩咐桂皮,“第二戶,去牛家吧?!?/br> 鎮遠侯牛家是太后的娘家,現在也有兩個女兒在宮中為妃,jiejie牛琦瑩是宮中僅有的兩個妃位之一,封妃時間甚至要比寧妃更早,meimei牛琦玉現在雖然只是個美人,但圣眷不錯,在宮中漸漸也有了些體面?!槐囟嗾f,如今的宮妃內眷里,也就只有牛家配和孫家爭一爭,孫家配和牛家爭一爭了。 牛太夫人也是有年紀的人了,精神倒還健旺,就是老犯老寒腿。這腿病得靈,就像是宮政的晴雨表,宮中一有事,她準要犯上兩次疼,這一遭也不例外,老人家很明白權仲白的作風,一邊伸出手來由權仲白把脈,一邊就開了口,“聽說昨兒個子殷沒在家陪新媳婦,就又被叫進宮里去了。我這一聽就嚇得睡不著覺——可別是琦瑩的命根子有了什么頭疼腦熱的了吧?正是出痘的年紀,現在一聽城里有誰得了痘,我就嚇得一哆嗦!” “都平安著呢?!睓嘀侔酌嫔?,一句話就給堵回來了。他站起身子,“您還是吃老方子,摸脈象您最近心火旺,別怕苦,穿心蓮的清熱方子得喝,否則天氣一熱,苦夏那就麻煩了?!?/br> 問得一句不該問的,就要吃比黃連更苦的穿心蓮,這不吃吧,心里又犯嘀咕,吃吧,苦是真苦……牛太夫人頓時被嚇得不敢說話了,也不顧牛夫人直給她打眼色,一疊聲,“勞動您了!” “您客氣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