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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長春宮在西六宮的北角,十分寂靜,宮殿在偌大的紫禁城中,并不華麗。蘇太后還沒有睡,正在寢殿里看書,聽女官說皇后來了,便放下書。 蘇見微走進來請安。前陣子先皇喪期,她忙著將后宮女眷放歸的事情,有一陣沒來長春宮請安。蘇太后覺得她清減了不少,請她坐下。 “姑母近來身體可安好?” “不好也不壞。只是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了?”蘇太后問道。她的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端莊,只是褪盡鉛華以后,多了幾分淡然。畢竟成為太后,還是一個與皇上毫無血緣關系的太后,位份雖然尊貴,在內宮卻沒有多少實權。但她曾是國母,又不能像其它的先皇后宮一樣選擇去留。 其實依她一貫的風格,她會讓昭妃在這座宮城里無聲無息地消失??刹恢獮楹?,想到昭妃宮外的那個孩子,她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假裝不知地放過了昭妃。經歷這么多事,連她也已經不復當初的狠厲了。 “剛才母后為了平國公府的事情,去乾清宮找皇上。我怕他們母子起爭執,便跟了過去。送母后回宮之后,特意到姑母這里來看看?!?/br> 蘇太后說道:“平國公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這件事太過湊巧,就像忽然間所有矛頭都指向平國公一樣,可能是有隱情。你別隨意在皇上面前發表意見,免得猜錯他的心思,日后添麻煩。近來,他與你的關系如何?” 蘇見微臉上黯然:“當初嫁進宮的時候,姑母告訴我,為了蘇家,我沒得選擇。進宮這些日子,我一直按照姑母說的法子為人處世??晌野l現我跟皇上之間,卻越來越遠了?!彼袔追致淠卣f道,“我雖不見得多喜歡他,但他是我的夫君,我也希望能與他琴瑟和鳴地過一輩子??伤ノ夷抢锏拇螖翟絹碓缴?,這樣下去,我很難懷有子嗣?!?/br> 子嗣這件事,仿佛籠罩在蘇家所有女人頭上的陰云。 蘇太后想了想說道:“皇上知道你處置王貴人的事情了?” 蘇見微點了下頭:“編了個好理由,但皇上畢竟是這紫禁城的主人,耳目眾多,大概對我有所懷疑吧。王貴人雖然失寵,他跟我也有了嫌隙。否則也不會著急納方玉珠那樣扶不上臺面的女人來氣我?!?/br> “微兒?!碧K太后語重心長地說道,“皇上的性子,跟先皇大不一樣。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此后你行事要更加小心。就算要對付什么人,也要做到滴水不漏,否則皇上只怕會越發忌憚你。你要像我當時除掉太子妃一樣,不留痕跡才是?!?/br> 蘇見微倒吸一口冷氣,點了點頭:“我與姑母相比,著實還差得遠。以后定不會再魯莽行事了。另外姑母的壽辰就快到了,到時候宮中擺宴,對菜品和賓客的名單,姑母可有什么要求?” 蘇皇后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個形式,你安排就是了。人倒是不必請太多,免得鬧騰?!?/br> “是。那我不打擾姑母休息,先告退了?!碧K見微起身行禮,然后就退出去了。 蘇太后看向窗外,樹葉輕搖,仿佛又起風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若澄坐著馬車回府, 夜風從車窗外漏進來,她摸了摸袖中,小臂上也全是汗水。她從來就不是個膽大的人,今夜應該算是她這輩子最豁得出去的一次。好在有驚無險, 總算讓平國公府上下免受詔獄之苦。 可接下來,不管平國公是否被冤枉, 瓦剌的事情總要解決。 蕭祐專心駕馬,于他而言, 能夠把王妃平安送回王府, 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其它的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若澄回到王府, 看到府里的小廝正把朱翊深的坐騎拉走。她以為是自己看錯,定睛看了好一會兒。素云出來,迎向若澄說道:“王妃, 王爺回來了,正要換衣服去宮中接您?!?/br> 蕭祐松了口氣, 王爺回來,他這心就安了幾分。 若澄有些意外, 朱翊深原本要后日才回來,不知為何忽然提前了。不過她正好有話跟他說,連忙進府去了留園。路上撞見了正著急往外走的朱翊深。 若澄快步走過去,叫道:“王爺, 你怎么……” 她話還未說完, 朱翊深已經伸出手臂, 一把將她抱住,抱得很緊,她幾乎沒辦法呼吸。他剛回府,聽說她只身去了宮中,心如同墜入冰窟一樣。朱正熙大凡動了壞心眼,把她扣在宮中,他只有硬闖和與之兵戎相見的下場。他剛才根本來不及思考策略或者是召集人手,只覺得一股氣血涌向腦門,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從宮中奪回來。 眼下看見她好好地出現在眼前,一時語塞,只能抱緊她,低聲道:“你若不回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br> “王爺?我沒事?!比舫翁峙牧伺乃暮蟊?,安慰道,“讓你擔心了?!?/br> 朱翊深挾著她往留園走,半抱半拉。他的表情冷峻,隱隱有些發怒的征兆,下人們紛紛退避。等到了西次間,他將若澄抱放在暖炕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可知自己只是個弱女子?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該由你去出頭!我離京的時候怎么交代你的?” 他的口氣少有的嚴厲,若澄知道自己有點肆意妄為了,低著頭認錯:“我是怕錦衣衛的人對jiejie和鴻兒下手,這才進宮去求皇上開恩?;噬弦呀洿饝獣簳r不動刑,先調查此事了?!?/br> “沈若澄!”朱翊深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眼睛看著自己,“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我留蕭祐是保護你,不是跟著你胡鬧!” 若澄吐了吐舌頭。以前他一兇,她就怕得要命,可是現在非但不怕,還因為他如此擔心自己的安危而高興。她露出笑容,眼睛如星星一樣閃動:“你就是因為這件事,連夜趕回來的?擔心我?”口氣里還有點小得意。 朱翊深只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F在他板起臉,她都當是開玩笑一樣,一點都不怕。他倒有些懷念當初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丫頭,至少好管教。像這樣笑瞇瞇的模樣,他實在沒辦法動怒。 怕捏疼她,他手上松了勁,若澄就像小奶狗一樣抱住他的腰:“我今天進宮的時候也很害怕,怕我自己救不了他們,可是我做到了。我還讓皇上把平國公手書的奏折給我看,想找出破綻,可是寫那蒙語的人實在是太高明了。難道真是瓦剌人寫的?” 朱翊深的大掌摸著她的頭,聽到她說這句話,手頓了一下:“你說那封信,看起來像是瓦剌人寫的?” 若澄點了點頭:“不是瓦剌人,也是非常精通蒙語的人?;蛘哌@個人模仿的天賦十分出色。我原先猜測會不會是朝中的大臣所為,我知道李士濟和楊勉兩位閣老跟蘇爺爺一樣精通書法,可蘇爺爺已經離開了京城,那兩位閣老沒必要陷害平國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