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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慘,可卻哭得一點都不悲,反而像是把多年來心里的積郁都哭出來了,哭得是極為暢快?!白詮挠芨绺邿?,我從不吃齋的人,連佛都信了,教門都不要了。我信了佛祖,二十年??!我吃了二十年的花齋……數了二十年的佛珠!老天開眼,不負我日夜進香,我榆哥不比任何人差!還是人中龍鳳,人中龍鳳!” 這段隱情,老太太二十年來只怕是沒對任何人提及,眾人都是一驚。王氏聞言,哭得更是聲嘶力竭,她連站都站不穩了,掙扎著爬到老太太炕邊,伏在她膝上,婆媳兩人相擁大哭,哪里還有一點名門貴婦的氣派?就連善榴、善櫻都被帶得放了聲兒,眾人也都陪著落淚。張姑姑眼圈兒通紅,上來勸,“老太太,恐怕哭多了生病呢——” 這一語提醒了善桐:大喜大悲,是最容易出事的。她忙收了淚上前勸慰,卻被老太太、王氏一把拉進懷里,一聲兒一聲rou地叫著,大哭了起來?!澳愀绺缑?,也委屈了你們姐兒幾個!” 這句話幾乎是說到了善桐心坎里,她心尖為之一痛,一時幾乎要彎下腰來??梢娎先思铱薜媚橆a通紅,又有些擔心,只得拼命掌住了,一邊擦著眼圈,一邊和jiejie、伯母一道好勸歹勸,這才將兩人勸得收淚回神。老太太一疊聲吩咐下去,“有告辭了的親友們,全都請回來,這一次,還要再擺七天流水席!” 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會違逆老人家的意思,大太太爽快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帶著幾妯娌出去了,這邊老人家和王氏低聲說著話,一邊說,一邊眼淚又掉下來?!吧n天開眼,我們榆哥也有這樣一天……我明兒就去還愿!不但還愿,我還加塑金身,請佛祖保佑我榆哥太太平平,長命百歲?!?/br> 又心疼王氏,“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知道你心苦,現在你可放心了。榆哥有出息了,你再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王氏也是一說起來,就幾乎泣不成聲,“都說我的不是,誰知道媳婦心里的苦?,F在榆哥能出頭了,我、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幾姐妹都嚇了一跳,善榴忙道,“咱們不說這個了!” 便令那小廝進來,問他,“這是因為什么由頭得了官呢?老爺同您說了沒有?” 遞了這么個大好消息回來,賞賜是免不了的,那小廝自己心里也清楚,自然是眉飛色舞,分外精神,見主子問了,便口齒伶俐地將事情一樁樁說來?!笆抢钕壬鷰е纳贍斣诰┏倾@研火銃的事,據說這事情原來鬧了有幾年了,一直沒弄好,可巧少爺一去就成了。原來他們工部用的一張方子,本來都不成了,炸過一次了。少爺非說這是能成的,皇上說不能成,少爺還頂皇上的?!?/br> 他說到這里,眾人已是驚呼聲一片,那小廝面有得色,又續道?!白詈蠡噬戏饬?,因李先生年老了,精力不到,反而是少爺領班在鉆研。就是四月里的事,不但火藥配出來了,而且連番試射都很成功。少爺并且還做了一把改良火銃獻給皇上,射程遠不說,比從前所有火銃威力都強?;噬淆埿拇髳?,又問知少爺出身……” 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聽說,還有寧嬪娘娘幫著說幾句好話。娘娘最近有了身孕,正是當紅時候,皇上一高興,就賞了少爺這么一個官職,本待還要更高些的,是問了老爺的履歷?;噬险f‘你老子在你這個年紀,還是個舉人而已,不能讓你越過了你父親去’,因此才給了這么一個位置?!?/br> 按榆哥功勛來說,一個正六品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自來工匠之流幾乎同倡優一樣,都是上不得臺面的,除非從科舉出身,以改良火藥之功往上走一步,那是另一回事?,F在榆哥起步就是正六品,真是按皇上說法,是‘雛鳳清於老鳳聲’。善榴笑得合不攏嘴,從袖子里抽了一張十兩銀票,彈到那小廝身前?!熬湍銜W舌,語氣都學出來,你親耳聽見了?死猴兒,被你討了這個巧去?!?/br> 她開了個頭,眾姐妹自然都紛紛解囊,正經主子還沒賞,就是姑奶奶的賞,已令這小廝收獲頗豐,他樂得合不攏嘴,又看了善桐一眼,便道,“三姑奶奶,老爺還讓我給您帶句話,說是您們家還有喜事呢?!?/br> 善桐心中一動,奇道,“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也是這幾天的?” 那小廝便伸手笑而不語,因屋內氣氛輕松,眾人倒都笑了,善桐翻了個白眼,倒也又賞他幾兩銀子,才聽他笑道?!袄蠣斦f,是宮中太后娘娘,一向看著咱三姑爺好,這次京中大察,本來就是人員變動的時候,太后娘娘便向皇上舉薦了三姑爺不說,還將身邊素來寵愛的一個宮女許配給三姑爺做個姨太太——這可不是大喜事么?” 這話一出來,屋內歡喜的氣氛,幾乎是可以眼見地為之一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善桐身上。連那無知小廝都感覺到了不對,他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老爺說,三姑奶奶聽見了,一定是歡喜的……” 來了,牛家的報復,果然是來勢洶洶。乘她不在京城,夾帶太后威勢,又是示恩又是賞人,這明擺著甚至都不是針對含沁,就是要和她楊善桐作對。而她要是說個不字,流露出一點不喜,頓時就坐實了一個妒婦的名聲……她和桂太太、閣老太太,費了多少心機,才漸漸地把這名聲洗刷去了? 牛家這一招,的確是透了怒火的。 善桐哪能不明白父親的暗示?就算是當著自家人的面,她也只能露出微笑,淡然道,“哦,倒真是個好消息?!?/br> 便不再多說什么了,幾姐妹面面相覷,都未曾說話,那小廝自己無趣,左右看看,便漸漸地退出了屋子。 本來是榆哥的大喜日子,現在鬧成這樣,屋里氣氛凝重得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樣,善桐略略平復了心情,左右一看,也不禁失笑道,“這都是怎么了,就是家里多個人罷了。什么大事——祖母,娘,咱們可得好好計較計較這還愿的事?!?/br> 眾人好一陣附和,頓時又把氣氛帶起來了,只是老太太和王氏、善榴依然時不時偷看善桐臉色,善桐被她們看得不大自在,一來自己心里也亂,便覷了個空子,借著上凈房的工夫,從屋里閃身出去,自己在后院里來回徘徊,一時想想榆哥,一時又想想梧哥,一時又擔心含沁:她倒不是擔心含沁偷吃,就是愁著不知該如何安置這個大宮女。從宮里出來,身份不尷不尬的,吹不得拍不得,要是再妖嬈一點,光是看著也堵心…… 正出神時,見二姨娘居住的小院子里,幾個下人交頭接耳地走出來了,臉上都有些戚容,善桐心中一動,忙把他們叫來道,“是二姨娘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