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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白自己的話來說,是‘都快差了輩兒了’。 “這有什么對不對的,再說,你也沒有想錯?!睓嘀侔状竭吀∑鹆艘唤z苦澀的笑意,“如果善榆兄弟不是你們寶雞楊家出身,此后他恐怕就已經在我的帳篷里躺著,能不能活下來,我也只有六成把握了?!?/br> 善桐心頭一涼,幾乎立刻就屏住了呼吸,“六成把握,你——你都敢做?再說,難道我們楊家的身份,真足以擋住——” 她一時甚至無法組織好語言,權仲白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唇邊的笑意頓時由苦澀轉化為冰冷,態度間也有了淡淡的不屑?!皸罴胰说纳矸?,擋不住別人,但已經足以擋住封子繡了。這障礙雖小,但也是個借口,將來回京面對詰問,他不至于無法交代,那也就夠了?!?/br> 善桐頓時瞪大眼睛,回過味來,她幾乎是屏息地追問了一句,“這位封子繡,也是東、東宮——” “你應該知道他才對?!睓嘀侔孜⑽⒁宦N嘴角,“將他引薦到東宮身邊的,就是當年為你母族說話的連公公。這兩人互為表里,都是東宮身邊一等一的心腹,我看封子繡的說話,現在漸漸要比連公公更管用得多了??峙履憔司艘患覍硪\求再起,還要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呢?!?/br> 說到朝野間的鉤心斗角,他的態度不期然又有了一份分外的超然,字里行間的不屑一顧,顯而易見??缮仆﹨s已經顧不得欣賞他的出塵清高,滿心滿眼,已經惦記起了遠在西安的大舅舅王光進。 現在朝中風起云涌,固然還是多事之秋,但勝負之勢似乎隱然可分,大舅舅是不是也到了該重新出山的時候了呢? 不知不覺,她又瞥了權仲白一眼,心底就想到了權家和魯王的密切關系。 良國公一家一向和慧妃的娘家達家走得很近,權仲白去世的元配妻子,就是達家的小姐。并且根據自己的推測,羅春和魯王影影綽綽,暗中也有聯系,羅春送的這一包藥,無疑是魯王授意。畢竟皇上一死,則太子占據東宮地位,勝負已經分明。權仲白點出封子繡對皇上病情持消極態度,連榆哥一個楊家子弟的身份,都可以構成他怠工的理由,這還可能是因為他觀察敏銳,推測出了東宮可能的態度??伤坏珜Ψ庾永C在東宮扶搖直上的地位了如指掌,甚至還清楚當年為大舅舅說話的,是太子身邊的紅人連太監…… 他真如魏晉隱士,有那樣的淡泊嗎?一個真正淡泊的人,又怎么會這樣關心朝中雞毛蒜皮的瑣事呢? 善桐不禁略略迷惘,她再打量了權仲白一眼,見權仲白沖她挑起一邊眉毛,面上帶了幾許真誠的疑問,心又忽然漏跳了一拍,一個更濃厚的疑問,頓時又浮上心頭。 都已經說好喜歡桂二哥了呀,怎么、怎么能隨隨便便,又對權神醫起了浮念呢? 116、尊重 從小帳篷里再進了診療室的時候,榆哥已經穿好了衣服,見到權仲白和善桐一前一后進來,他面上分明帶了些狐疑,只是看了權仲白一眼,嘴唇翕動了兩下,卻并不問及兩人密談了什么,只道,“這批藥材——” 居然若無其事地就跳過了這多少有些尷尬的一段,接續上了從前的話題。 權仲白這一番回話,口氣就不大一樣了?!斑@批藥材是我托一個朋友從西北帶來的,羅春不過經手。西北商路不同,已經有幾十年歷史了。這些藥材,也就是我師父年輕的時候還有開過?,F在非但性狀我已經不大熟悉,就是到底有沒有毒性,我都不清楚。善榆你也知道,有些藥材過了勁兒就不是藥是毒了——” 不愧是學醫的,安撫人心的瞎話,他是張口就來。善榆又究竟不是meimei,對天下大勢,他雖然不至于漠不關心,但知道得還真不比善桐更多。至少羅春、晉商、魯王這三者之間影影綽綽的關系,西北糧荒背后兩宮交戰的大背景,他是一點都摸不著頭腦。權仲白不肯解說,他自然也就只能順著話里的思路往下想——多少就帶了些征詢地看了善桐一眼,又猶豫片刻,才道,“權大哥,你這批藥材得來不易,用在我身上……怎么著,我都得貼你些藥錢吧?” 權仲白出身高貴,眾人都不以尋常醫者視之。二老爺沒來的時候,善桐請楊四爺送過幾次醫資,都被他退了回來。這件事善榆也不大清楚,現在他提出來,期期艾艾的還帶了些愧色,善榆見了,心底就是一酸:家中素來節儉,恐怕榆哥對于小五房的家底也沒有太多了解,這才會顧慮起藥錢…… 她忽然覺得,榆哥之所以這樣急迫地想要開顱,也的確是因為家里人從來都沒有正視過他,把他當作一個和自己年紀相符的少年。自己才十三歲,就對家里的經濟賬多少有些了解,榆哥呢?今年都十六歲了,轉過年就是十七了,卻還像是個孩子,大家也都把他當成了孩子…… “這大哥你就別cao心了——” “什么藥錢,兩家世交——” 她和權仲白同時開口,對視了一眼,又都不禁一笑,善桐覺得兩頰又有了要發燒的態勢,她忙屏住了不敢多看權仲白,又和榆哥低聲商量了幾句,便同權仲白道,“權大哥,既然用藥也有風險,還是得回去問過爹的意思再給回話,您妙手仁心,我哥哥受了您這么多照顧,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才好了?!?/br> 就真心實意地對權仲白福了福身,權仲白哈哈一笑,不在意地道,“算啦,小姑娘,我是不是真的妙手仁心,你心里有數。天色晚了,快回去吧,別誤了晚飯,你爹該擔心了?!?/br> 兩兄妹又行過了禮,這才相攜出了屋子,一出門善桐就又戴上了媽虎帽,將臉遮住了大半邊,挽著哥哥的手走了幾步,只見阡陌之間兵丁往來,沒有一點不妥,才慢慢地放下心來。想要和善榆說幾句家常,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善榆居然也沒有開聲,兩兄妹默默行走了許久,路都走了一半,他才低聲道,“你拉權大哥出去,是為了叮囑他,不要私自給我開藥開方吧?” 這話倒也不錯,善桐嗯了一聲,心想起含沁的叮囑,便索性把話說開了,“不止是爹,就是我都怕得很,萬一權神醫被你說動,私底下給你行了開顱術,到時候又要大鬧起來了……” 善榆雖然本人和父親鬧了幾次,但竟是從來未同meimei說起過這個話題,兩兄妹之間始終保持了心照不宣的,略帶僵冷的,有選擇的沉默?,F在善桐竟斗膽提起此事,他面上頓時就為濃重的陰云籠罩,扭頭一望善桐,又甕聲甕氣地道,“算了,我、我就是沒用。命該如此,開顱不開顱,沒差多少。就是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