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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句話,善桐也聽得入神。因見帳篷內外靜悄悄的,二老爺、四老爺和善榆短時間內都不能回來,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低聲問含沁。 “你這一回就算是立功,我聽見人那樣說起來,功勞分一分也沒有這么大,怎么忽然間就升了真千戶?那許鳳佳呢?豈不是要做大將軍了?” 軍中分功,那是有一定規矩的。譬如說桂含沁和許鳳佳、許于升三個人出去。因為許于升官銜最高,又是主將,那么有了賞賜他是要先領去五分,而剩下的五分里,許鳳佳二分,桂含沁一分,眾人一分,真正立功的那位小卒也就是獨得一分而已。功勞也大抵如此,總之底下人的好處是永遠都比不上上頭那一位的,許于升去世之后,許鳳佳因為身份官銜都高,好處就得他拿得最多,而含沁的提拔已屬于非分,許鳳佳的賞賜就更別提了,再一聯想到桂含芳說出來的許家密事,整件事不期然就透了蹊蹺。 “他哥哥去世了,他反而升官,沒有這樣的道理。平國公按下了他的賞賜,倒是把功勞都歸到我身上了?!焙呷嗔巳啾亲?,滿不在乎地說?!捌鋵嵨揖褪沁\氣,眼看著大戰將至,他是肯定要上去搶功的。升我,不過是先堵堵別人的嘴巴。我就是運氣好,趕著了?!?/br> 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善桐始終還是情不自禁地惦記著許三少爺的死。她目注含沁,一時間忽然又想到了他在糧荒時期盤下的那間糧號。 雖然說含沁的不容易,善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有些事始終會超出她的底線,許三少爺如何,她覺得自己管不著。但善桐赫然發現,其實自己也不如自己想得那樣正義。 其實這幾天下來,她已經想明白了,歸根究底,她之所以會對父親的要求感到很不舒服,還是因為他沒有作出明確承諾,會限制二姨娘的囂張,并且保證榆哥的絕對繼承權。前景被描繪得很好,但如何實現父親是一句話都沒有提。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該有所疑問,也許是因為他…… 她不想再想下去,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新發現上——就好像父親回避了二姨娘這個不穩定因素一樣,她還是不自覺地回避了也許能影響自己和含沁友情的這一問。 當時糧商們囤積居奇,不顧百姓生死只為牟利的時候,含沁……又在做什么呢?利用西北糧荒,他得到了多少好處呢? 如果不問這個問題,她覺得自己已經根本沒臉去指責父親,反對他的要求??蓡柫诉@個問題,如果答案不能讓自己滿意,難道她真要和含沁——和沁表哥決裂嗎?就不說對婚事的影響,善桐就只是不能接受此點,不能接受她恐怕從此要和桂含沁形同陌路。 忽然間,她發覺自己是真的把桂含沁視作親人。 回過神時,她發覺含沁也正看著自己,面上神色居然有幾分莫測,顯然是已經發覺了她的情緒不對。 “想知道什么,你就問唄?!币娝剡^神來,含沁已經開口道,“瞞著別人,還能瞞著你嗎?傻三妮?!?/br> 他又叩了善桐腦門一下,令得善桐瞬間吃驚不小,回過神來時,才想起來含沁指的恐怕是許于升的死,而不是她心中的另一個疑問。 她又閃了含沁一眼,見含沁已經收斂了那深沉的表情,又回到了一貫的無賴,笑嘻嘻地托著下巴看著自己,心潮涌動之余,那句話不聽使喚,已經脫口而出。 “沁哥,你……我就問你一句,許三少爺的事里,你違背過你的良心嗎?” 113、開誠 含沁似乎對善桐的這一問早有準備,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從小煤爐上提起黃銅水壺,為茶壺內續了新水,才坐下來笑著望向善桐,好像善桐問的不是一個關乎含沁本人人格,牽扯到官宦人家隱秘的聳動問題,而是“今天天氣哈哈哈”一般簡單清爽,甚至并不值得為此動一根眉毛。 善桐情不自禁,已經瞪起眼來望著含沁,含沁還遞給她一個疑問的眼色,才慢條斯理地道,“我還以為你要問什么天大的事呢,好比皇上的病情,東宮的計策……傻三妮,表哥的事,你有什么不能問的?不必這么當真!” “我什么都問,你也什么都告訴我?”善桐多少有些將信將疑。 含沁轉了轉眼珠子,身體略微前傾,看進了善桐眼底,他認真地道,“可以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不能告訴你的,我也會直接說不能,咱倆誰跟誰啊,犯得著還要猜來猜去的嗎?” 說實話,隨著自己漸漸長大,善桐幾乎是被迫習慣了凡事都帶點彎彎繞繞,并不說破的社交方式,尤其是含沁身世崎嶇,身份尷尬,身邊總有很多事是不方便明言的,按理來說更應該要小心一些,免得無意間就觸犯了哪個雷區,但含沁這番話說得這樣真誠,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善桐心下也不禁一暖,暗想:沁表哥身世畸零,和幾個哥哥之間,畢竟還夾著一個桂太太,恐怕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地說話談心。我拿他當自己人,他也是真的拿我當了自己人。 她便也笑起來,真個把什么說話分寸,拋到了九霄云外去,望著含沁問道,“那你就告訴我,這一回出去巡邏,你做了違背良心的事了嗎?” “只好告訴你做了一點點,做了什么,卻不能告訴你?!焙叽鸬镁故侨绱怂鞂嵳\,倒讓善桐怔然,她心中已經開始描摹著可能的事情經過,不提防含沁又道,“反正,小公爺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這也不是一個真千戶的位置能還得掉的,我差不多是算救了他的命吧?!?/br> 善桐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對含沁所說的“違背了一點點良心”,多少也有了些體悟。很多事,一旦體察到了對手的意圖,自己這邊自然只能先下手為強,當然從事情本身來說,是可以誅行的。但究其本心來說,卻未必不是被逼無奈。這種事不能以簡單的黑白來論對錯,又牽扯到許家的密事,含沁不告訴自己,的確是很得體的。 “那,去年糧荒的時候,你……做了違背良心的事嗎?”她便也痛快地放棄了這個話題,而是問出了纏綿心中良久的真正癥結?!盃帣鄪Z利的事,都是愿賭服輸,其實也沒什么,可你要是……要是掙人命錢,那、那還是——書香門第” 桂含沁噗嗤一笑,又叩了善桐腦門一下,“好哇,多久的事了現在才問,我在你心里就這么不堪,你連問都不敢問出口?” 善桐雖然被打,但心里卻是極喜悅的,她一下輕松起來,望著含沁道,“這么說——” “糧價到后來漲到十兩銀子一石的時候,我用一半的價賣了。一戶只賣一石,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