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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要說話時,隱約聽得帳內傳來幾聲悶哼,她面上頓時一沉,許鳳佳高踞馬上卻沒有聽到,見了善桐的表情,反倒當了真,他頓了頓,倒是嘆了口氣,低聲道,“雖說我看他也不大順眼,不過這你不能怪他,他最近心緒不佳,難免——” 話才說到一半,善桐已經大感不妥,忙道,“沒有沒有,我是躲出來……” 那邊馬蹄得得,又有個青年將領撥馬過來,問,“六弟,怎么在這里逗留?父親人已經到五里外了,一道過去迎接吧?” 這些天來接連不斷接觸的都是青年才俊、將門虎子,善桐都已經看得有些麻木了,即使私心里也不得不承認,桂家幾兄弟論長相論貴氣,都無法同權仲白、許鳳佳等人相比,但她看著眼前這些驍勇善戰俊朗過人的少年,卻總不如看桂含春、桂含沁來得更安穩,只要一見就能安下心來??删退闳绱?,眼前這青年男子依然令她眼睛一亮:此子同許鳳佳雖然有幾分相似,但不論是身形、相貌還是做派,隱隱然竟還要再高出三分,其風采如何,可想而知了?;蛟S是年紀居長,要比許鳳佳更多出了幾許從容慵懶,此時高踞馬上,不過是興味地瞥了善桐一眼,就讓小姑娘大有吃不消之感。原來許鳳佳就是有十分的過人之處,此時在他跟前,也要黯淡了三分。不期然竟是大有淪為陪襯之感,這個中變化,微妙處的確耐人尋思。 “父親到得倒快!”許鳳佳倒是言行自若,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的風采被哥哥蓋過,他笑著對善桐說了一句,“這是我三哥——你也是大姑娘,不給你介紹了,你是陪哪位哥哥求醫?” 善桐囁嚅了大哥兩個字,才要附加榆哥的姓名時,許鳳佳已道,“我想也是他,權子殷這個人架子很大,這一次過來心思又急,也不知要被困在這里多久,要是局面可以打開,沒準就是幾天的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地方,你們找我就對了。我和他倒挺熟悉,沒準能為你說一兩句話?!?/br> 他對善桐擠了擠眼睛,親熱地道,“就是看在四姨的份上,咱們也算是親戚嘛。讓你哥哥得閑了來尋我說話!” 也不等善桐回話,便又同他三哥低聲說了幾句,兩人一道撥馬回頭,揚鞭驅馬小跑了開去。善桐在原地呆立了片刻,莫名其妙之余,倒也覺得心下頗有幾分暖意:這個大少爺雖然看著紈绔,但這一次見面,行事卻更圓融了些,這一份人情不管落沒落到實處,至少是送到了善桐心底。 不過,按理說這一次會戰,雖然平國公是主帥,但桂家卻是地頭蛇,兩邊倒一向是各自為政,雖然互相呼應,但卻很少見面。至少善桐還以為平國公許衡一向是在武威一帶駐守。 這一次他人都到何家山來了,難道…… 善桐的思緒就蕩了開去,不知為什么,她又想起了在道邊聽見的那一聲慘叫,或許是因為那是她一生人第一次遠遠地見證了一起兇殺掠奪,這聲音對她來說實在代表了太多情緒。同那位大那顏短兵相接,在宗房內提心吊膽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為他人cao縱出一個結果,火銃就掛在腰間,心底做好隨時命喪的準備,只等著局面一壞,頓時吞槍自盡,維護名節…… 已經遠離了她有小半年之久的戰爭陰影,不知為何,就隨著許鳳佳的這一句話,又飄回了善桐心頭。 她就悵然出神,直立得腿腳發木,才聽到了一聲溫和的呼喚。 “三——三世妹?!辈恢獮楹?,桂含春又換回了那略帶疏遠的禮貌稱呼,可面上的溫暖堅定卻沒有變,他就好像是一株西北常見的楊樹,雖比不上京城來的金玉瓊花更富貴顯眼,但只是一字一句,都恨不得擲地有聲的穩?!翱梢赃M去暖一暖了?!?/br> 善桐回過神來,不知為何,竟目注桂含春微微一笑,其實笑中帶了什么含義,自己都不甚了了,見桂含春一呆,她倒是一下又掛念起榆哥的病情來,便急匆匆地掀開簾子,又進了帳篷,果然見得榆哥已經穿上中衣,正一邊扣著扣子,一邊望著權仲白,滿面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問什么,又怕打擾了醫者的沉思。 權仲白的確也正在出神,桂含春小聲對善桐說了一句,“一路都沒說過一句話……”便不再做聲。 眾人又靜等了片刻,權仲白才在一片略帶窒息的壓力中又睜開了眼,他干凈利落地對著榆哥道,“小兄弟,你幼時是不是發過一場高燒,高燒后漸漸思緒就有些遲滯,尤其是早起更是如此,并且說話結巴,不由自主——或者到了冬天,呼吸還有些不暢?” 不世神醫,果然名不虛傳。非但榆哥瞪大雙眼,訥訥不能語,就連楊四爺并善桐都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權仲白卻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醫術有多神乎其技,他見榆哥拼命點頭,又略作沉吟,再試了試榆哥的脈,又捻起手邊一根銀針來輕輕一嗅,斷然道?!澳氵@不是燒壞了腦子,小兄弟,你有病?!?/br> 善桐一世人,真尚未有一次這樣高興,聽到‘你有病’這三個字。 對不起,代更君代更的時候,忘了把前面的章節號和內容簡介刪了?,F在編輯一下。 96、血瘀 “我為楊家人扶脈,也不是第一次了?!睓嘀侔子诸D了頓,忽然間風馬牛不相及,撿了一個很遠的話頭?!皬那霸诮系臅r候,也曾經為貴族的海東世叔并善久世弟,一并他們家的七世妹把過脈象。凡是楊家血脈,似乎都有一個特點,血行速度要比一般人更緩了幾分,尤其是七世妹,血行更慢,心里一有事,經脈就有淤血,很難行開。方才我把了這位小兄弟,并——” 桂含春忙說了幾人的姓名與血緣關系,權仲白略略一點頭,面上寫滿了專注,那自然而然形諸于外的尊貴疏離,與被壓抑得極好,只是隱隱露出一瞬的傷痛,已被近乎無窮無盡的耐心和溫和取代,他對楊四爺和善桐點了點頭,續道,“并這位善桐世妹、海武世叔的頸脈,感到楊家這一房也有一樣的征兆,恐怕一村人都是從祖宗那里繼承下來的特征。就好似如今焦閣老一家手心的紅痣一樣,都是胎中帶就的,這也不能說是病根,不過也的確要比一般人容易有瘀癥。善榆小兄弟你的呼吸之聲,就要比一般人遲滯得多了,一群人呼吸聲都急,你也急,可你吸一口氣還要用上力道,這就要比尋常人慢了一分。按理來說,你這樣的小伙子正是生機最旺盛的時候,呼吸聲理當又輕又快,或者是長而平緩。鼻聲這樣抖,唇色又暗紫,行為舉止見了遲滯,說話時也要想一想,但我看你對答還算得體,聽人說話也不至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