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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來往,王時偶然也會到楊家村來看望姑姑,他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因為糧荒那幾個月幫手措置災民,助力頗多,也不知桂太太向桂元帥帶了什么話,居然又被抓起壯丁,也領了一小隊人馬,在西安同寶雞、天水之間輾轉巡邏,幫著引導疏通災民返鄉之路,又維護官道治安。 到了這一年入冬的時候,含沁也不時會來楊家村落腳:他的差事要比王時的重要上一點,也和二老爺有關,他是來監送軍糧運輸的。 自從皇上急病,太子臨朝,朝中局勢似乎已經翻覆了過來。如今的西安城已經成為西北最為繁華的大都市之一,第一個,數萬石軍糧,漕運也好海運也罷,都從江南聚集到了京城,經過山西進了西安,再從西安發往各地駐軍。第二個,晉商在陜遭受重創,尤其于西安城內更是人人喊打,幾間糧食商號黯然退出市場,自然要有相應的資本遞補進來,正是發戰爭財的大好機會,各地商人又哪會錯過這個大好機會?自然是個個奮勇入駐,雖說西北局勢依然吃緊,但無形之間,竟是從百業凋敝,變作了百廢待興。 楊家身為西北有數的大家族,西北所有人都吃不上飯的時候,他們還能吃上白面饃饃,如今一旦商業有了一點轉機,則立刻得到風氣之先。新族長倒也很肯提攜族中眾人,這一向頻頻往小五房走動,同老太太密話。善桐雖然沒有份旁聽,但多少也猜出來了:宗房這是想要糾結起一股雄厚的資本,進入西安了。 這種牽扯到家庭財產的大事,在小五房一向是老太太做主,如今老人家年紀大了,也不過是偶然過問王氏的意見。善桐自知她身為孫女,這樣的家庭基業是絕沒有她的份的,因此索性也就不多過問,這一日早上起來給老人家請過安沒有多久,見族長和海明聯袂過來,她叫了一聲“海林叔、海明叔”,便知趣地溜達出了屋子,又因為善喜正在守孝,沒出小祥,也不大方便登門做客,一時間竟無處可去,偏又不耐煩回房,只得站在院門口,怔怔地望著天色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女俠,煩請讓開路,讓小的過一過——小的自有厚禮奉上?!?/br> 善桐不禁噗嗤一笑,回過神來道,“含沁哥你又逗我?!?/br> 雖說含沁只是偶然過來落腳,但他聲線漸漸低沉,和榆哥、梧哥一樣都處在變聲的當口,因此善桐一聽就知道是他,一邊笑一邊讓開路,道,“三叔、四叔都出去了,娘和祖母同族長在說話呢,先進廂房坐坐吧?!?/br> 就把含沁招待進了廂房,問他,“這一次來能呆幾天,還是過夜就走?” 運糧的任務雖急,但也不能不讓征夫們休息,楊家村因為地處扶風縣和鳳翔府之間,含沁接手運糧事務之后,三不五時就在楊家村落腳——村外的一片空地已經被之前的流民們擺弄得適于居住不說,這里又有村兵護衛,相當太平。幾乎是十天半個月就能來一趟,因此已成熟客,善桐也沒派人進去通報長輩,自己給他倒了茶,便在炕邊盤腿和含沁對坐著說話,含沁又告訴她,“前回從定西回來,沒過你們村子,見了二表舅一面,表舅問家里人好,說自己也好,就是太忙了,脫不得身回來?!?/br> 自從二老爺去了定西,這一年多兩年,竟是忙得連回一次家的工夫都沒有。前頭村子里的情況壞成這樣,老太太都撐著不讓人給定西報信,說是“我們這里難,他管著十萬人的伙食,只有比我們更難,沒有個為了家事給他添亂,反而誤了國事的道理”。而戰時消息傳遞不便,二老爺到此時都不知道村里鬧的那些鉤心斗角心機故事,便沒有多的話帶回來,唯平安二字而已。善桐聽了卻也已經很滿足,瞇著眼笑道,“沁表哥你看著我爹怎么樣,瘦了沒有?老了沒有?” 含沁也學她瞇著眼睛笑,“瘦了一些,看著卻還精神。你放心吧,你爹多大的人了,還照顧不了自己?” 他又壓低了聲音,作出了神神秘秘的樣子來,“告訴你,我這一次來,可是帶了兩樣好東西,哪一樣都能讓人開心。你知道我帶了什么?” 見善桐眨巴著迷迷蒙蒙的桃花眼,略帶期待地看著自己,他又往后一倒,滿不在乎地作出了紈绔子弟的樣子,拿腔捏調起來,“求爺,爺就告訴你——” 甚至還裝出了幾分京城口音,活脫脫就是個京城惡少,善桐愣了愣,不禁捧腹大笑起來,“難為你學得這樣像!肯定是跟著許家的世子爺學的,他呀,就是個活生生的京城一霸、混世魔王!” 兩個人說笑了一陣子,含沁透過窗子看了一眼場院,不禁皺眉道,“談的是什么事啊,這么久了還沒出來?!?/br> 善桐略做猶豫,也壓低了聲音,“想知道?” 含沁白了她一眼,倒是沒和她?;ㄇ?,只道,“方便說就說,不方便說就算了!” 正說著,他咦地一聲,輕聲道,“那不是你們宗房的四爺嗎?我還當——” 小五房和宗房之間你來我往,過的那些個暗招,含沁是知道一些的,以他的聰明才智,推演出余下內情,想必也不是什么難事。善桐一聽他的口風,就明白含沁或者是聽說,或者是猜測,已經知道小五房曾經提出條件,要把楊海明逐出村子去。她搖了搖頭,頗有幾分感慨,“宗房畢竟是宗房,手段太高妙了……胡子圍村的事,我們畢竟欠了好大的人情,往事肯定就不會再叨登起來了。沒個由頭,哪有那么容易把人剔出宗譜去,這件事也就這樣算了?!?/br> 桂含沁不由得度了善桐一眼,輕聲道,“你是說——” “這也都是猜的,反正眉眼官司,就是他有暗示,也終究沒有真憑實據?!鄙仆┹p聲道,“也或許是隨機應變,都是難說的事。這個情欠下了就是欠下了……再說,本來就是因為善喜他們家的事,我們才覺得他不是什么好東西。海鵬叔去的時候,村子里亂著呢,也沒人幫著摔盆哭喪的,都是善喜一個人cao辦?,F在誰提這事,口氣都不能硬,也就沒人提了。很多事就是這樣嘛,含含糊糊的,混過去就算了?!?/br> 一般的過繼都是在熱孝中cao辦,以便出殯時有孝子送葬。的確如今楊海鵬早已經入土為安,十三房背靠的是連宗房都要討好的小五房,過繼危機漸漸緩和。小五房手中又握有致命的把柄,只要楊海明還想安生度日,應當不會再打十三房的主意。兩房失去沖突理由,你放我一馬,我做小伏低幾天,又拉你一起做個生意……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 畢竟人世間很多事,又哪里是非黑即白,不過是深深淺淺的灰罷了。善桐就是想要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