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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卻引起哄堂大笑,他們都覺得羞恥。 遙遙的霧色中,走來一個背著藤柴的湖衣少年,冠帶風流,有青山翠玉之美,緩緩含笑道:“小生買柴而來,口中甚渴,想討杯茶水,jiejie們?!?/br> 少女們竟似癡了,一窩蜂地去倒茶,這一腳絆了那一踝,美人們竟爭先恐后,倒似誰喂他一口便成了福氣。 眾生不忿,轉眼瞧去,竟是師弟黃四郎。他倒古怪,身上有股子不辨年紀的勁頭,透著骨頭里的溫潤和偏執,哪一樣都不帶人間煙火。 他身后卻有梳著整齊頭發的少年僵著臉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眾生又低聲喟嘆,這才是個真正的美人,氣質天成,可惜怎長成了個男人。 黃四郎笑成兩個月牙兒,“三哥,弟渴了?!?/br> 有少女一人纖纖素手捧著水走到了黃四面前,眼波含笑,“郎君請用?!?/br> 章三臉更僵,伸手粗魯地奪過瓷碗,遞到黃四唇邊,“喝!” 黃四有些抱歉地看了少女一眼,淺淺低頭啜飲了幾口水,章三卻似一只坐臥不定的公鴨子在旁邊怒道:“不過一擔柴,怎就沒用到了這個田地?” 他把碗往黃四手中一塞,背起柴,大步朝前走了。 黃四因為家貧,付不起束脩,但所幸孫夫子為人厚道,應他平素做些采買以抵學資。 黃四晃了晃瓷碗中的茶湯,看著遠處的章三,又低頭,睫毛蓋住了眼珠,唇角卻帶著擴大的笑,“多謝姑娘?!?/br> 自那日起,黃四雖攬下學中雜物,但劈不動柴火,扛不動蒸籠,下山氣喘,上山吁吁,章三公子便同情地統統包辦了,可但凡有一日嫌累了,瞇上眼,聽到笑意盈盈的一句“五馬分尸,曝曬吊顱”,章三便瞬間驚醒。 平素大家都知道晏二有個隨時昏倒隨時醒的臭毛病,橫豎死不了,便也不大搭理。姬谷飯后回房,夕陽徐染,晏二藥爐中煮著藥,竟已倚著門昏了過去,這判官當得也忒殷勤,人間還未昏沉,他陰間已忙碌起來。姬谷這等冷漠的,雖極愿意從他身上踩過去,可是,腳還未踏,心中不平至極的章三卻粗著嗓門指著他吼:“大哥哎,小心天打雷劈你!” 姬谷扭頭,瞅著扛著一張新采辦的梨木桌,壓得額上青筋直炸的章三,點點頭,“嗯,死不超生你?!?/br> 兄弟四人,說來是有幾分別扭和矛盾的。你喜我,我恨他,他防他,他又在笑他。 書院后側有一池水,春天時,夫子撒下了一袋種子,施一袋肥,本預與眾生風雅賞荷,夏天時,只長出一片死胖死綠的荷葉,其他的種子都死了。 重暑來的時候,孫夫子硬生生撐了場面,對著碩大的荷葉,和眾生吃了一局酒席。人道流氓易醉,書生易癡,這會兒反了,書生一個比一個像流氓,喝得不亦樂乎。孫湖看著滿園翩翩少年,心中豪氣萬千,哈哈笑道:“試看昭三公九卿,吾昌泓山文武幾何!” 黃四吃酒吃得飛快,似是十分喜歡這杯中物,伸出舌尖去接瓊漿玉露,一身湖色長衫在風中吹出了水墨暈染的春光,待到壺空,卻抱著一把古琴撐坐在水草之上,他彈的不知是什么,只令人感覺到仙人之曲才有的無窮美妙,應了孫夫子之豪言,倒是拔高澎湃起來,微微垂目一笑,魔道成了仙家,欲望脫俗起來,風停不了,人看不夠。 孫夫子閉目,銀筷敲打杯沿,一應一和起來。曲畢,黃四郎竟仰天倒頭就睡,一頭炭黑的長發像綠藻一般浮在了清水之中,似一萍聚,卻又快散。 少年章三十分緊張疼愛這小兄弟,看他酒后狂悖,恐著了涼,便慌忙去池邊接他。池塘邊一塊不知是什么的東西,卻絆了少年章一跤,他一個重心不穩,撲通栽進了水中。晏二轉眼,卻瞧見少年章在不足半人高的池中一邊撲騰一邊罵:“哎呀!我不會游泳!哎呀!這荷葉這么滑溜,抓不住??!”他越撲騰反而越遠離岸邊,另一個小兄弟醉得不省人事,心中暗自覺得二人荒唐無德,死死皺著眉頭,搗了搗姬谷道:“大哥速去速回!” 眾人看這兄弟四人,看笑話看得喜滋滋合不攏嘴,扶蘇無言無表情地瞅了瞅晏二,真想問一句—孤長得就這么像你家養的冤大頭?但鑒于他不大惹得起這判官,便脫了外衫,跳進了水中。 少年章撲騰著抓到了那唯一的一株荷葉,風吹起時,送來清爽之氣,一呼一吸,她腦海中竟瞬間浮現了許多畫面,這荷葉莫非也有前世今生?竟似比人還要復雜。章三不察,鼻息一窒,天旋地轉起來,如死了的一塊皮子,握著荷葉的莖,緩緩垂頭滑入了水中。扶蘇遠遠游來,卻覺鼻翼間荷葉清香益發濃郁,岸邊的人影都被大霧籠罩起來,濃稠得似入了油缸,除了那株荷,什么都瞧不清了。章三白皙的手還在滑落,他托起少年的下巴,這人卻忽然怔怔無知覺地睜開了雙眸,那被水氤氳的傾城絕色就這樣如明月攤開在少年手心。扶蘇怔了怔,心跳漏了半拍,似乎想起什么,又忘了什么。他回過神,荷葉卻變得碩大無比,寬可遮天,汪著一湖碧水,朝著他的額頭潑來。 扶蘇緊緊摟著胸前的少年,直到窒息。 扶蘇曾得過一本天書,做過一二荒謬之夢。今時,又有一夢,倒不在黃粱小米一鍋煮熟之機,反在無花之荷下得到一二虛妄真知。筆者錄至此時,也覺感慨,世人之夢頗繁,亦頗煩。然前因后果,巧合中便有定數,想吾親親眾人也愿世事通透自由,方覺活得灑脫爽利。則此一荷葉生夢,便須得一提。 公子扶蘇醒了過來。世界變了,他也變了。 眼前之景全不認得,遙遙便聽到洪鐘之音。 扶蘇自覺全身濡濕,低頭卻見自己一身漆黑干癟,四肢細長,從頭上垂下兩條長長的絲絳,無力地匍匐在腳邊。 他……成了什么? 抬起眼,卻見周圍的一切大得可怕。遠處有幾個穿錦緞絲綢的女子一路粗聲震耳而來,她們高可參天,宛若中所記載的巨人。這些女子路過他的身旁,腳大如船只,嬌俏地跺一跺,地竟也跟著抖了三抖,扶蘇險些站不穩,只得用手吸著地面。 “jiejie們聽說了嗎?二公子今日在宮中作賦,一舉奪魁了呢?!逼渲幸粋€巨大的女怪物張開了猩紅雙唇,唾液噴灑在扶蘇身上,好似下了陣雨,扶蘇躲在一塊焦枯的葉后,似是牡丹開敗后的殘枝,只是比他素日所見,亦大了許多倍。 “二公子今年不過七歲,卻這樣出息,不愧是殿下所養。當真是龍生之子,果與凡俗下賤很是不同?!绷硪粋€梳著明月髻的少女巨人也張開了口。 “噓,此語莫讓大人聽到。大人仁厚,雖不愛那凡夫俗女,但是大公子、小姑娘到底是親生,咱們在殿下身邊侍奉,言語更需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