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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不愿娶自己,而是,他不會喜歡任何人,不愿娶任何一個女子。任她們從十八歲喜歡到二十三歲,還是從二十三歲喜歡到幾歲,無論她們怎樣努力或者假裝不努力,都沒有用。 忍冬并不愿意認命,可是命運這樣捉摸不透,在她自鳴得意還依舊堅持什么的時候,已拖曳著她的生命遠遠離開了最初的夢想。她懵然不覺,每日早上依舊含著竹鹽水好大一會兒,就為了遛貓遛狗時笑得白牙晃眼,被他遠遠地瞥一眼。 忍冬時常覺得,她要是個爺們兒,這世上的小姑娘便沒有不上鉤的??墒窃片樳@么個長年被李聃勾搭的男人,上輩子是吃了秤砣投胎的,打從生下來,便以教成忍冬從龍退化成毛毛蟲為己任。 她二十五歲的時候,陛下和娘娘已不大搭理她,由她在內城撒歡兒。偶爾宮中春日祭祀,她進宮請安,正瞧見奉常卿大人為各家的姑娘兒郎分福,拿柳條蘸了春天的第一場雨水,拂在年輕人的額頭,冠旒從容,益發顯得面色如玉起來。 貴女們含羞帶怯地排隊瞧玉郎,忍冬卻忙得沒時間。這廂排隊得了福水,一眨眼,她又飛回隊尾重新排了起來,一趟一趟,不亦樂乎。到最后,青城殿下的黑發幾乎被春雨濕透了。她卻又笑意晏晏地挺直腰板,站在了一身黑衣月章的奉常卿大人面前。 “殿下,這于禮不合?!痹片樅顪睾?,像對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勸解道。旁的人都被青城殿下逼得有些崩潰了。 忍冬是個頂頂霸道、頂頂張狂的人物,她撥開一縷縷濕答答的頭發,露出一雙極大的眼,惡狠狠地震懾道:“我堂堂公主,理應得到這世間最大的福氣。不過幾滴雨水,趕明兒下雨了,我接一缸,讓人還你!再這樣磨蹭,余下多少,便教你都喝了去!” 云瑯微微愣了,平靜地看著她,許久,才從胸中掏出一塊清新繡竹的軟帕,遞與她,含笑道:“非臣不識抬舉,只是接這場雨時,正值夜間,殿下嫌銅盆聲音擾你清夢,便隔墻潑了好大一罐玉液。臣雖盡力躲了,可不免殿下的玉液依舊入了這福水幾分?!?/br> 云瑯的笑那樣溫柔好看,忍冬的臉卻黑了。她還記得自己半夜提著滿滿的尿壺叉腰罵人的張狂模樣,當時睡得迷糊了,重雨砸金,魔音灌耳,實不能忍,頭腦一熱便沖了出去。 因為這樁事,忍冬羞愧了好些日子,終于意識到,自己素來是太容易沖動了。她去皇寺中上香,見大和尚們個個品性溫和有禮,讓人如沐春風,心中不免羨慕三分。倘使自己軟和些,興許云瑯也會對她另眼相待幾分。 她念了幾日經,卻益發心浮氣躁,本欲放棄時,府中的管事娘子因為痢疾之癥不敢沾葷腥,剛吃了幾日素,便抱怨不迭,只道是天天餓得沒力氣,瞧著什么都沒了脾氣。 忍冬眼睛一亮。她本就不信這些神鬼修行之說,念幾本經如何便能移了性子?管事娘子的話卻提醒了她。這娘子素來可是個炮仗性子,吃幾天素就能沒了脾氣,大和尚們之所以這樣溫順和藹,皆是因為沾不到葷腥沒力氣的緣故啊。 忍冬是個無rou不歡之人,尤其是五花rou中的那一層薄薄的糯米rou,公主殿下的脾氣都是靠那一塊rou養出來的??墒?,今時不同往日,忍冬悟了,她開始茹素。 約莫吃了半個月,昔日威風凜凜、說話刻薄的青城長公主成了一塊顫巍巍的豆腐,似乎一拍就散。她黑著眼圈懨懨地提著貓狗在奉常寺前等了一會兒,瞧著云瑯身如松柏從藍轎中走出,那些曾經瞧見他便一陣陣涌動的熱血又一瞬間冒了出來,像剛鑿的新井一般,無防備地噴涌出來。她看著他,依舊無法如同想象中變得平靜優雅,讓他一見便刮目相看。 她幾乎能聽到血液涌動的聲音,好似一個虛不受補的人猛地吞掉一塊油滋滋的大肥rou,忍冬眼一黑,就沒了知覺。 忍冬醒來時,婢女朝她努力地擠眉弄眼,她想起什么,驀地坐了起來,掀開簾子,雙目炯炯,看到了十分愕然地瞧著她的丹衣云瑯。他正在院內極遠處低聲叮囑煮藥的小童子。 “白芍藥、熟地黃明日可添入一劑?!?/br> “如今夏季,加幾片薄荷葉似也清爽,有益病人?!?/br> “此藥并不苦,殿下應可入口,烏梅瓜子rou還是略等些時候再進?!?/br> “這些鴿rou雖好,她也需補,但要些章法?!?/br> …… 瞧見忍冬醒來,云瑯淡淡一笑,遙遙行禮道:“臣云瑯冒昧,情勢危急,唐突了殿下,望殿下見諒?!?/br> 云瑯在為他抱忍冬回府一事而請罪,忍冬面帶菜色,嘴唇發白,瞧著他一副避自己不及、生怕被自己賴上的模樣,心下暗惱,刁難道:“你身為臣子,瞧見君主生病,為何不見絲毫憂心之色?” 云瑯垂目道:“臣愿罰俸一年自懲,望殿下寬恕臣形容不露之罪?!?/br> 云奉常說了,自己不是不關心,只是臉生得這個模樣,你看不出罷了。 忍冬素來表情豐富,跟個猴兒一樣,碰到云奉常這樣面部癱瘓的,真不知擺什么臉了。她病的時間長了,一肚子邪火,瞧見廊下肅立的丫鬟身旁一個繡花繃子,上面還插了根針,cao起針便歪歪栽栽地跑到了云奉常身旁,詐尸一般,真真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然后,然后她攥住了云奉常的一只如玉般的長手。丫鬟、侍衛幾乎都崩潰了,他們最不愿意瞧見的那一幕終于發生了,殿下的花癡病病入膏肓,她終于忍不住對云郎君用強了。 云瑯個子頗高,長長的睫毛好似少女小指上的一截,半張臉沐浴在暖得曬人的日光中。 他依舊沒什么表情,安靜地低頭瞧著忍冬的動作。忍冬沒有撕爛這外表溫和內里冰霜的青年的衣裳,她只是拿繡花針狠狠地扎了云瑯的食指。血珠迅速溢了出來,云瑯一雙黑得清透的眼睛望著忍冬,除了疏離和恭敬,沒有一絲旁的表情。 忍冬的臉皺成一團,囂張的氣焰卻一瞬間全部熄滅。她抬起頭,輕輕撫摸云瑯略略冰涼的玉白面龐,泄氣道:“云卿,針無法使你感到疼痛,太陽無法暖熱你的肌膚,至于從不能超脫五行的我,又還有什么辦法呢?” 云瑯卻迅速后退了幾步,黑眸沒有表情地瞧著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溫和道:“殿下,不要再這樣近地靠近我,我不能忍受?!?/br> 他轉身告辭,忍冬望著日光,躺在了院中的美人椅上。她蜷縮成一團之后,再用力蜷縮,那些她養的貓兒也學她的模樣團成一團,與她并排坐著,喵喵叫。 許久,侍女們都擔憂地瞧著她時,忍冬發聲了,她吐出的也是“喵”。貓兒與忍冬,“喵喵”聲起伏不停。侍女們都呆了,當她們都覺得忍冬瘋了的時候,忍冬卻抬起頭,輕輕問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