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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愛惜自己的命,怕伶人行刺罷了。 朝中人來得不少,除了當今主上親弟穆王,重臣們個個都露了臉。待到戲子們登臺,酒席就要開了,卻聽門人大嗓門驚惶道:“清陽長公主到?!?/br> 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頭疼了起來。提起這位長公主,真讓人不知如何是好。倒不是她何等驕縱、何等任性、何等有脾氣,單單她是皇后教養長大,又深受帝寵兩條,渾身不自在的大有人在。 鄭祁皺眉,今日皇親是有賞賜,皇子們十分不愿在主上面前落個勾結外戚的名聲,連三皇子也沒有到場,這個未出嫁的公主倒無聲無息地來了。他與清陽素來沒什么接觸,此番恐怕來者不善。 然而眾臣只能跪著迎駕,抬眼沒有內侍宮女,亦無擺駕起鸞,正疑惑間,卻見一身玄衣的清瘦少年緩緩邁步而來,他提著劍,劍尖明晃晃的,還未染血。 玄衣在大昭,只有太子穿得。 眾臣顫抖起來,四顧惶惶而汗流浹背。那少年走來,劍尖指著鄭祁的喉,怒道:“抬起頭來!” 鄭祁緩緩抬起頭,唇角帶著溫和的笑,“不知長公主有何見教?” 這羸弱玄衣少年分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姣姣眉發,眼中的恨像一團火,要把所有下跪的人一個個燒死。 清陽冷笑道:“你不怕嗎?鄭大人?!?/br> 水榭上的歌姬正唱得鶯鶯儂儂,距離太遠,她們仿佛不知發生了什么,鄭祁也從未下令讓她們停。 “這樣一個艷陽天,小娘子獨個兒行橋邊,橋上路人紛肆看,誰家娘子恁大膽?” 戲詞聲聲傳來,鄭祁微微一笑,“臣怕什么,臣有何可怕?” 清陽手中的劍,刺破了鄭祁頸上的肌膚,她握緊劍柄,冷冷地問他:“深夜入夢時,皇兄可曾向大人索過命?” 那歌姬又唱道:“明月曾經鎖闌干,垂柳閑話過夕陽。行人垂首看春花,三寸繡鞋灰撲滿。女兒自古見識短,有智饒是大過天,漫漫尋尋,覓覓難難,只當一首女兒贊。好女孩兒忠義全,生時為父死為夫。兒郎活過重陽天,想必又彈這首贊。曲兒彈得一年年,哪個饒她活過天!” 鄭祁手握住劍身,朝后一頓,便將清陽甩開,口中驚訝道:“微臣惶恐,失了分寸,切莫傷了金枝玉葉?!?/br> 清陽一個弱質女孩,被他甩到了地上,手掌蹭破了皮。她眼中噙淚,撐著劍,起身冷笑道:“你有何不敢?眾人均看出皇兄仍有暖息,只是假死,你卻進讒言于父皇,生生把皇兄活埋在母后的陵寢,讓母后在天之靈,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慘死,好狠毒的心腸!你亦有父母,既知道父母生辰,盼父母長命百歲,想必也知道父母何事皆無謂,但求兒女平安。大將軍死時交還全部兵權,母后已經偏居一隅,皇兄更是恬淡品格,從不見外臣,退無可退,爾等依舊步步緊逼,毒死母后,害死皇兄,狼子野心至此,只恨天,怎么不劈盡你們這幫毒蛇禽獸?” 群臣臉上結了密密的汗,聽到這樣誅心的話,嚇得魂魄俱散。 鄭祁瞇眼,一字一句道:“自古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當真不清楚嗎?我既是臣,何時能決君命?” 清陽怔怔地呆在原地,發髻垂下一縷,有些散亂。那女子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良辰美景這般天,浩蕩洪水何時泛。小娘子這般到橋頭,只為看,看那航船哪個同她還。女兒各個皆苦楚,生時為誰死為誰,這么個人生,也么個長生,氣斷魂消方知曉,大世間輕薄不過夫妻,淡薄不過骨rou!” 她茫然地看著戲臺,就那么看著,眼淚卻滾落下來,似潮水來襲,手指摸到臉頰時已經猝不及防,哽咽,而后大聲悲鳴。 眾臣望著小公主似乎瘋了的模樣,均一臉冷漠嘲弄。風過時,今朝花似一道屏障,花瓣稠密而淡雅,自遠方旋卷而來,隔開了清陽和鄭祁的視線。 鄭祁恍神間,一道冰冷的劍光已經再次指到他的頸間。清陽眸子直直地瞪著他,歇斯底里道:“既是如此,我也想讓鄭大夫死,你可肯死?” 鄭祁的頭發紋絲不亂,冷笑道:“臣從來只事一君,便是天子。公主他日若嫁乞丐,生得娼妓奴婢之流,也要臣三跪三叩嗎?” 清陽咽下淚,啞聲笑道:“你不必威脅我!你刨我母兄根基,我日日煎熬,今日肯來,便知再沒有活路。只是殺了你,報了仇,此生才不枉為人女、為人妹!” 眾臣抬眼,看著鄭祁,目帶哀求,亦有陰狠的共鳴。 鄭祁卻仰頭大笑,面帶殺機,“祁自幼便只愿做君子,奈何君等咄咄逼人,好讓祁為難?!?/br> 那些歌女唱完,魚貫而出,其中一個梳著包包頭,蒼白臉,黑眼圈特別顯眼。她混在其中,看著遠處的清陽,長長嘆了一口氣。 清陽眸子一暗,握劍正欲使力,卻被不遠處一樣東西彈中手背,瞬間失去力道?!斑郛敗?,隨著劍一齊落地的是一把山河扇。墨色染朱,分外妖嬈。 平王世子起身,微笑地伸手道:“公主meimei又在頑皮些什么,隨臣一起入席吃酒,可好?臣明日便要回封地,下次再見meimei,不知要到何時了。我們兄妹,正是要好好聯絡感情?!?/br> 清陽愣了,平王世子的眸光含笑,水澤熠熠,滿是憐惜。他走近清陽,握住她的手,溫柔道:“meimei今日有眼福了,聽聞鄭大人有愛妾善舞,你不妨一觀?!?/br> 隨后,細長的手指揩掉清陽眼中的眼淚,他嘖嘖道:“可憐見的,明明是你胡鬧,旁的人不知道,還以為國公府怎么欺負長公主了呢?!?/br> 不理眾人的目光,他拉著清陽的手,便回到席上,弄得眾人摸不著頭腦。唯鄭祁眸光閃動,和父親鄭國公交換了眼神,領著眾人,回席吃喝,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又過少時,沉悶鼓聲如雨點,水榭上出現了一道白色屏風。從遠及近,緩步走來一道修長人影,如云亦如霧。他手中似乎抱著一把古琴,席地而坐,鼓聲漸消。 屏風外走出一個黑衣素顏的女子,不綰婦人發,而面如潤玉。她手中握著長劍,一飛身而如花躍枝頭,珠玉濺瓷。頸中肌膚白皙,木釵在黑發飛揚中淹沒,唯余風聲。幾個劍花翻轉,恰似魚入龍門,水生翻滾。 鄭祁有些不悅,他已嚴令禁止舞時用劍,此時奉娘卻拎著劍跑出來,著實不懂分寸。 屏風后隱約響起裂帛之聲,而后琴聲如山寺鐘聲,悠然漸起,起初低沉似獸鼓,壓至最低處,而拔然如雀鳴,婉轉滴瀝,撩人心扉。 士大夫中有懂音律之人,鄭祁亦是個中翹楚,聽聞樂中變故,面色皆陡然一變。這分明不是古琴能發出之聲,可那屏風后之人,確實似在彈古琴。 黑衣女子聞聽鳥聲而又躍高,她挑劍提膝飛襦裙